第84章 【八十三】

小倌吓坏了,赶紧从凌统身上起来,连滚带爬地站在一旁,没有陆逊的命令也都不敢跑,陆逊凑到凌统面前,紧张道:“阿凌?阿凌?你还好吧?”

凌统也被突然拔剑的陆逊吓到,按着陆逊的手将飞燕入鞘,道:“逊哥哥你干吗!这种地方能随便拔剑的吗?”

训了陆逊两句,凌统堆起歉意的笑,冲胆战心惊的小倌们道:“呃,那个,你们不要害怕……都先出去吧,我们谈点正经事,有事会再叫你们的。”

小倌们颤颤巍巍应声,出了门后纷纷作鸟兽散,听门口没了动静,凌统总算舒了口气,瘫在香软的榻上,手撩着轻盈的纱幔,陆逊夹了几口菜道:“是你非要来,来了之后又是这么个德行,你藏在桃津的那些书,全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

“呸呸呸。”凌统抬头道:“我那都是纸上谈兵,纸上谈兵和真枪实战肯定是不一样的,我都和你说了我是头一次来,这下你总算信了吧!”

凌统翻身而起,拉着陆逊坐到了窗口,在案上放了壶茶,边品边眺望许昌风貌,看街道车水马龙,道:“此番来燕春楼,也不是全无收获,从这里看凡界市貌,风景倒是不错,这燕春楼地界儿选得挺对,怪不得这么多人来。”

陆逊淡然饮茶,道:“你若想看风景,回你桃津山便是,闲云野鹤好不快活,在你那小筑上往桃津山外看,仙兽清泉,云雾花海,风景不比这里好百倍?”

“切。”凌统翻了个白眼,道:“逊哥哥真没情趣,我被关了那么久,再呆下去都要吐了,你还真以为我拉你来这里,是来喝茶的啊?还不是为了避人耳目。”

陆逊道:“你有事?”

凌统呷了口茶,懒散的眉目顿然认真,悄声道:“我听阿苞的消息,至尊最近似乎在谋划什么,我让彩儿去孙家那边打听,你诸事小心,有事我会让小花通知你的。”

陆逊讥诮笑道:“自那日在华冢山老虎洞打了一场,孙仲谋就老实得厉害,我早料到事有蹊跷,我现今进退维谷,他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和陆家。”

凌统又悠闲道:“多半是捏住你的把柄了罢?想慢慢地折腾你,看你什么时候沉不住气。”

陆逊嗤之以鼻道:“管他有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想要救义封,无我则不成,只不过他现在光顾着找我的破绽,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罢了。”

凌统转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至尊恐怕打的是这个主意——生擒了逊哥哥,陆家群龙无首自然归顺孙家,继而以陆家为要挟,胁迫逊哥哥去救义封哥哥。哎,这算不算互相要挟呀?”

陆逊道:“我一向吃软不吃硬,孙仲谋若真心实意想救义封,就动不得我陆家半根汗毛,不然……”

“不然什么?”凌统道:“你当年从陆家禁地偷聚魂引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救义封哥哥吗?不过半路东西被至尊劫去罢了,你这招以退为进当真把他唬住了。反正不论至尊对你们如何,你终究是打算救义封哥哥的。”

陆逊叹了口气,凌统接着道:“离师父他们出关还有些时日,我算了算日子,初春怕是不行了,可能要再往后耽搁些,逊哥哥,这段日子里你可要坚持住了啊。”

陆逊苦笑,凌统撸起袖子,攥紧拳头道:“等师父和孙君上出关,光是阿香妹妹的重伤,就够至尊被打得落花流水了,更不用说与陆家决裂了。”

陆逊应道:“到那时害义封殒命的蜀山,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凌统捂嘴偷笑道:“至尊和蜀山也算难兄难弟了。”

二人就一桌饭菜一壶茶,又要了几份蜜饯果脯,在窗边聊至金乌西沉,远远地,残阳坠在城池之后的地平线上,霞光如火苗般游曳,摇摇欲坠。

街上行人的身影薄如蝉翼,影子拖得老长,喧闹声逐渐远去,北风卷来枯叶,在道路上打着转儿,看着很是寂寥。

凌统正托腮,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街道,忽然瞧见道路尽头有一马车缓缓驶来,车轱辘喀拉喀拉响着,冷风撩起帘子一角,熟悉的脸撞入视线,少年郎稚气未脱的脸上,三分倦怠七分恬静,漆黑的眸子炯炯有神,安静地注视着前方。

啊呀啊呀——今天他凌公绩也太走运了些,该不会是倒大霉的前兆罢。凌统心中嘲讽自己,眼中却神采飞扬,挑眉道:“哎,逊哥哥,你看那边,那人是曹丕?”

陆逊没多大兴致,却还是顺着凌统所指看了过去,马车里是那名知礼明仪的魏国二公子,看样子是才从魏宫里出来,陆逊放下了茶杯道:“是他。今日耽搁太久,该回去了,你也注意不要被发现。”

凌统来不及深究这“不要被发现”,是不要被孙权发现与陆逊私下会面,还是不要被家中长辈发现来凡界青楼乱逛,抑或是不要被曹丕发现,便伸手拦住打算起身的陆逊,嬉皮笑脸道:“不急不急,机会难得,让我们认识一下嘛。”

话音刚落,凌统弹指就是一束仙光飞去,陆逊甚至来不及喊住手,那束光就落在了马车轱辘上,随即车身一晃,车轱辘竟然裂开了,车夫差点跌下来,马轻嘶一声,喷着鼻息原地踏着。

曹丕撩开帘子问了问,车夫赔着笑下去察看,为了以防万一,凌统还特意给轱辘前变了两块锐利的大石头,在这平坦的大道上看着却很诡异,车夫街前街后张望,愈发摸不着头脑,只好禀明曹丕,这车子怕是走不了了。

“无事。”曹丕从马车上下来,微笑道:“剩下的路不远,我一人慢慢走回去便是,正好顺路去买些东西。”

车夫赔了好几个不是,曹丕摆摆手,闲步拐过街角,凌统看准时机,绕到另一侧的窗户,翻身在窗棂一踏,手指在背后捏个诀,登时温柔的花香携风拂过,三千桃花嫣红夺目,在万道的斑斓晚霞里,纷飞了满天。

凌统面带浅笑,衣袂飞扬,在蹁跹的花雨里轻盈落下,横在曹丕身前,一把白折扇在手中转了两转,甩开轻扇,悠然自得。这一幕派头十足,足够惹眼,不仅看得曹丕发愣,连窗口的陆逊都愣住了。

这样的场面,陆逊是委实不好出现的,但若是将曹丕与凌统扔在一处,一旦凌统这小子的兴致上来了,指不定会怎么逗弄曹丕,想至此陆逊也只好心一横,跟着从窗口跃下。

霜色的衣染着夕阳,好似他常穿的那件火红的袍,陆逊这一跃,也是抢够风头,曹丕更加愕然了,看与凌统并肩而立的陆逊,磕巴道:“伯言?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抬头看看此楼的招牌,正是燕春楼,曹丕心头千丝万绪,看向凌统道:“这位是?”

凌统心道总算问到自己了,扇子合起,毕恭毕敬躬身一礼,笑得如沐春风道:“在下凌统,是桃津山之主,丕公子头回来就是在在下的小筑中歇了一晚,不知丕公子可还记得?”

曹丕想起与陆逊结契的那晚,晶莹如玉的桃林之中,飞舞的灵蝶与陆逊望过来的眼神——曹丕不知作何回应,也回了一礼,凌统敲着折扇道:“久闻曹丕公子大名,今日有幸一见,来趟人间便心满意足了,我们后会有期。”

最后,凌统颇有深意地望了眼陆逊,旋身化作飞散的花瓣,消散在半空:“逊哥哥,下次再来找你呀。”

撂下陆逊一人不说,竟还不做任何解释就跑路,陆逊急眼,伸手去抓散花:“阿凌——”

却抓了个空,陆逊看向曹丕,正酝酿着如何开口,曹丕的唇抿得紧紧的,眼神仿佛蒙上阴霾,只瞥了他一眼,转身向府上走去,陆逊被横眉冷对,伸手去拉曹丕道:“阿丕……”

曹丕不愠不火地挣开,又看了他一眼,唇抿得更紧,当即步子更快了,突如其来的冷淡让陆逊不知所措,只好跟在曹丕后面,曹丕快他也快,曹丕慢他也慢,时不时在身后问一句:“阿丕,你怎么了?”

就这样回到了府上,黄昏时分的庭院显得很不真切,曹丕回到自己的厢房,刚开了一条缝隙的门,突然被一只手按了回去,曹丕转身的一瞬,浓厚的黑影覆了上来,陆逊明澈的瞳孔游动着暮光,眉头紧蹙。

他沉声道:“你到底在气什么?”

含笑的玉人,妩媚的眉眼,轻舞的纱幔,陆逊浑身沾染的刺鼻香气,和方才那名叫凌统的男子,有些凌乱和半敞的衣物,曹丕气不打一处来,像是凝视陆逊,更像是在瞪他,道:“你说我在气什么?”

陆逊正色道:“我什么都没做。”

曹丕道:“去那里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你不信我?”陆逊眉头锁得更紧,道:“我上次告诉你我去了那乐坊,你不也没生气吗?现在和我较的什么真?”

“你!”曹丕哽住,道:“……你上次又不是真的去了,再说了,正经人哪里会去那种花柳之地!”

曹丕说这话时,气得眼眶都发红,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不去看陆逊。陆逊扯过曹丕的手,口吻三分寒意,道:“我什么都还没做,你就觉得我不正经了?”

曹丕压着声道:“你能不能离我远点,鼻子里全是那些姑娘的味道,我很不喜欢。”

“……”陆逊眸子里的光暗了下去,最后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殆尽,他按着曹丕的手腕,力度渐渐变大,面若冰霜道:“什么意思?那你浑身都是我的妖气,意思是我和你也有过一番**?”

曹丕周身一颤,涨红着脸瞪了陆逊一眼,挣开对方的手,狠狠推了一把,把自己锁进厢房,恼火道:“无耻!”

四下岑寂,檐廊只有倾斜的夕阳和孑然而立的陆逊,他本不想争执,可每每看见曹丕不信任的眼光,他心里就有些窝火,手慢慢攥紧,甩袖离去:“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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