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料想曹丕于陆逊,应当不仅仅是救命恩人的关系,庞统从徐福处得知陆逊厌恶凡人,此前为了同族还在魏宫纵过火,以陆逊的为人,曹丕便是为了救他而死,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还会视如敝屣,但就算庞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妖族存在某种契约的关系,而陆逊与曹丕正是这种关系。你情我愿。
陆逊不为所动,横眉冷对道:“与你无关。”
“哎呀,真是奇怪啊,三年前的你视人命如草芥,怎么如今突然出手有轻有重了?”庞统欣赏地扫了曹丕府一圈,低头看了看大批的人马,不仅曹丕府房屋没有任何损毁,方才陆逊出手时,也只是杀死了那名魏宫的探子,若是换作三年之前,眼前人破绽百出,陆逊应是斩尽杀绝的。
庞统目光幽深道:“你不敢出全力,难不成是怕伤了无辜之人的性命?”顿了顿,又道:“——这府里的人,若是知道你是妖,应该巴不得你早些去死罢?你又何必一厢情愿。”
陆逊一怔,虽面色无甚变化,庞统却已然看出他动摇了,于是抓住时机,抓起酒葫芦灌了一口,又是一股熊熊烈焰喷出,这次庞统没有瞄准陆逊,火焰烧去的方向,是关押芸嫂几人的大堂,大堂无窗且房梁高,但凡失火是决计逃不出的。
金红的火浪飞去,庞统甩起芭蕉扇,一阵大风涌去,火势登时高涨,大堂里传来女眷们的尖叫,陆逊心中大叫不好,瞬身至大堂之前,扬起道火障,硬是将那团火给截了,庞统施的法过强,陆逊身形竟有些不稳,在场的小道士们立刻提剑来刺,锋芒旋即逼至眼前,陆逊眸色一沉:“别来碍事!”
陆逊猛地扬手,那团蜀山金火像被拴了条线,同加持的狂风一齐被甩回庞统处,陆逊袖中寒光闪烁,飞燕极准地挡住四面八方的剑光,手腕一翻,小道士们的剑路顿时不稳,被强劲的妖气震得向后翻去。
与此同时,有着同样锐利的光芒的东西,在众人之间破土而出,没人看得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无比阴寒的光亮与陆逊手中的飞燕并无二致,正当小道士们堪堪认清,那光芒转瞬坠下,又擅自绕着院落疾飞,锋刃所过之处鲜血四溅,被割破喉咙的侍卫们纷纷倒下,黑红的温热散着白气,染了一地。
一时惊叫四起,曹丕府散漫着浓浓的血腥,虽有雨水冲刷,却仍然盘踞着散不去。另一把飞燕稳稳当当飞回陆逊手中,小道士们多亏被陆逊的妖气掀飞,这才保了一命,而大部分的侍卫和几名道士,却都死在了飞燕之下,场面之荒凉凄切,令小道士们双腿发软。
陆逊抬袖擦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格外冷静地与钟小道士对视,钟小道士吓得牙齿打颤,抓着剑的手止不住地抖,先前的嚣张跋扈没了踪影。四周都是动也不动的冰冷尸体,高洁的雪白校服也被染红,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眼泪都快流下来。
陆逊脚边还有一人没死透,正仰面朝天,口中盛着猩红,挣扎着想要爬起,那正是一位师兄,钟小道士如获新生般,又惊又喜地看向那他,似乎期待着有更多的人能够再次站起。
陆逊只冷冷斜了一眼,手里的飞燕凌厉一抖,带着死里逃生后的庆幸与后怕的脸,正与钟小道士对望,视野却一歪,头颅就那样从肩膀上掉了下来——
“咚”的一声,落在泥水里,滚了几滚,流出不少东西,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了,无头身定了定,应声倒下,而钟小道士的眼泪也倏然落下。
钟小道士踉跄着站起来,泪水与雨水混杂的脸上,不知是悲痛还是憎恶,举剑向陆逊冲来,嘶喊道:“畜生……你这个畜生!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把你碎尸万断!!!你还我师兄命来!!!”
许褚手脚极快地将他拦腰抱住,夺去佩剑,夹在胁下,任凭他拳打脚踢,泪水流了满脸也不松手,震怒的脸上布着青筋,抽出自己的佩剑,向侍卫们发号施令道:“都给我上!!”
侍卫们高喊着冲向陆逊,许褚转身将钟小道士扔给马关二位师兄弟,目眦尽裂,低吼一声,也向陆逊冲了过去,而陆逊与他们交手意思都没有,只欠了欠身,便瞬间出现在了另外的地方,侍卫们还想再冲,侧面的厢房突然传来“喀拉喀拉”的声响,正当许褚要仔细辨认,只听庞统忽然急切高吼道:“快散开——!!”
话音刚落,厢房的纸窗猛地破开,粗壮的树藤像出洞的巨蟒,陡然射向聚集一处的侍卫们,藤蔓顶端张开五瓣裂口,浸着毒液的倒刺咬下去,将一侍卫压在地上,就着一大块泥土吞进肚子。
侍卫们仓惶逃窜,只有许褚嘶吼着奔去,长剑狠狠刺入树藤,那树藤却不痛不痒,甩动着巨大的脑袋,将紧握剑柄的许褚提起来,甩飞几丈远,正要继续去袭击其余落单的人,陆逊神色严厉道:“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那巨藤猛地一抖,像做错事的孩子。
陆逊喝道:“回去!”
巨藤扭动着犹豫了半天,缩回那面破得不成样子的窗里去了,庞统吃了一惊,缓缓回神,对这意外感到无比兴奋,又笑了起来:“哎哟,老夫真是没想到啊,这里竟然除了鹿妖,还有另外一个小妖怪在。”
陆逊回首,瞪着猩红的眸子:“敢对他出手,我就杀了你。”
“哎哟,好可怕好可怕。” 庞统毫无畏惧之意,陆逊凛目道:“道士,我杀了你蜀山弟子,你竟一点也不在乎?”
“在乎,自己的亲传弟子如何不在乎?老夫很是痛心啊——不过,”话锋一转,顿了顿,庞统笑道:“既然身为蜀山人,降妖除魔,总得有牺牲,用你一命……足够换他们几个了。哎呀哎呀,居然连桃津山的人都掺和进来了,那就让老夫看看,今日你们谁能逃得掉罢。”
曹植高烧不退,精神倒挺足,缠着曹丕玩了个把时辰,喝了些汤药,总算乖乖睡去,曹丕见他这么能折腾,苦恼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望着窗外倾盆大雨,琢磨着今日可能没法回府了。
他替曹植盖好被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去试探曹植,将脑门上的布巾用凉水洗了洗,换了条新的,屋里有些干燥,曹丕把窗开了条缝,正欲去倒些茶润润嗓,只听苍穹炸裂明灭的青雷,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彻天际。
蓦地,一阵激痛袭来,胸口竟像被刺了一剑似的,痛得曹丕哽了一声,他攥紧了衣襟,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扶着桌才勉强站住。他缓缓坐下,伏在桌上,痛得不敢移动分毫,只大口大口喘着气。
服侍的女婢大惊失色,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众人手足无措下,稍微年长的侍女反应快,让人赶紧去请苏太医,曹丕痛得直抽气,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让侍女不要去。
那侍女年纪小,被吓坏了,连忙去扶曹丕,脸色煞白道:“丕公子!丕公子您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您稍微坚持一下,我让个脚快的侍卫大哥去!”
说罢,转身冲进雨里,提着襦裙边跑边呼喊,不一会就在雨雾里跑远了。曹丕跌跌撞撞起来,挥开来搀扶的侍女们,口中只嚷着要回府,他走到门口,半靠半倒在门上,望着天空风云变色,不时有异光迸射,心凉了半截。
侍女们急得都快哭了,曹丕仍然坚持要走,他不是不愿看太医,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人好端端的不可能突然成这样,这种锥心刺骨的痛和逐渐抽离身体的力量,多半是因为陆逊的妖力释放过多,开始从他身上吸取了。
陆逊一定出事了!
曹丕频频发抖的手上,结契线的肉疤发红发烫,像是被火燎过一样,他忍着钻心的痛楚,正要往雨里冲,雾色中有一颤颤巍巍的人跑来,身旁跟着两人,是淋得湿漉漉的侍女与侍卫。
“丕公子不可!不可啊!”苏阮颤声喊着,抱着自己的药箱,湿透的袖子挡在头顶,不停往下滴水,他跑到屋檐下,喘着气给曹丕行了一礼:“丕公子!身体要紧啊!快回屋罢!”
曹丕使不出力,被一拥而上的侍女强行带回屋里,方才在屋外受了寒,曹丕身子又痛又冷,伏在桌上哆嗦不止。苏阮急忙给曹丕把了脉,又拿银针在穴位上扎了扎,却始终查不到此症状的原因所在,看曹丕痛得说不出话,他也急得满头大汗。
苏阮束手无策,急得直拍大腿道:“快!快派人去禀报大王!”
曹丕一听要告诉曹操,顾不得剧痛,站起来就往屋外跑,他在雨中跌了个踉跄,转眼淋得浑身湿透,呼吸化成白气,在宫里左冲右撞地跑了许久,眼前事物分分合合,几乎就要晕过去,被追来的侍卫们拦住,三两下送去了嘉福殿。
一路上,曹丕口中只胡乱喃喃陆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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