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漫漫,院中满地纯白。
温芙坐在窗下的书案前,手执一本游记,静静翻阅着。
房中一时只听得到书本翻页的声音,以及窗外雪压枝头,积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一连两三日,裴珩都没有再来过瑞禧院,温芙也乐得不用应对他。
毕竟她的膝盖,这两天也不太适合伺候他……
天色渐暗,素心将房中油灯点亮,温芙就着烛火,反复翻看那本游记。
曾经有人将这本游记送给她,承诺以后会带着她一起去游记中记录的那些地方……
她看着看着,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时陷入了沉思,以至于门外何时有人进来她也未察觉到。
裴珩进门后便看见他的妻在窗下看书,昏黄的烛火映照在她秀雅的脸上,莹白润泽的脸颊渡了一层金黄的柔光。
她不知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出神,他来了好一会儿竟还未察觉到。
男人顿时心生不悦,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
直到素心提醒叫了声“世子爷”,她才回过神来。
温芙抬头,便看见男人也正看着她,眉宇间带着如雪般冷意,正向她走近。
她心下一滞,长指不自觉攥紧了那本游记。
她敛了敛心思,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游记放至一旁,而后走上前去迎他。
“世子回来了。”她浅浅一笑。
见她上前相迎,男人此时脸色方好转一些,淡淡“嗯”了一声。
同以往每一次相处时一样,两人简单问候完后便似乎再无话可讲。
“在看什么书?”想到方才她出神模样,他难得多问了句。
温芙心下一紧,面上却平静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些杂书罢了,世子爷可要看?”
裴珩微微打量她的神情,见不似有异,才道:“不必了。”
听闻温氏自小在泉州外祖家长大,她母亲娘家是商户,想必看的也是一些难登大雅之堂之书。
他没兴趣看。
房中又陷入一片寂静。
想到前几日将他踹下床的事,她略微有些愧疚,心下有心弥补,便微红着脸,轻声道:“夫君,夜深了,妾身伺候您歇息吧!”
“嗯。”他应了一声。
温芙得到他的准许,这才上前去,半垂着头站在他胸前,动手帮他解下外袍。
裴珩不动声色往下看了一眼她裙摆膝盖位置,回想她方才走姿正常,他开口问道:“我出征在外,母亲可有为难你?”
温芙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以往他从不关心她在府中如何,两人平日里也甚少交流,就连他来瑞禧院,也像是按规章办事一般。
或者说,是为了泄丨欲,才会来她这里。
温芙很快恢复神色,抬头轻声回道:“没有,婆母待我很好。”
待她很好?
他昨日问了底下人,母亲似乎常叫她过去听训,且明明前几日也才刚罚她跪过。
他今日主动来问她,她竟没想着同他诉苦告状,连一丝怨气也未曾流露出来,反而还说母亲的好话?
裴珩微微诧异,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温芙垂下头,掩盖住眸中的那丝怨,继续替他脱下外面的衣袍,又吩咐仆妇抬水进来。
见裴珩进了里间净房后,她转身去书案旁将那本游记收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放在箱笼里锁上。
不多时,裴珩沐浴完出来,半坐在床榻外侧,随手拿起一本书册翻看。
他边翻页边抬头看了一眼在将外衫挂到衣架之上的妻,开口道:“去沐浴吧!”
“是。”
尽管心有准备,温芙还是微微有些紧张。
沐浴完出来,温芙将灯熄灭,放下帐幔,小心翼翼地从床尾爬进去。
只是还未进到里侧,手腕就被一只发烫的大掌攥紧,拖了过去。
一阵狂风席卷。
男人目光似是要吃.人,活像是要将外出一年的都在今夜补上。
后半夜,温芙紧咬着唇,眼尾都沁出了泪。
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天气,上方的男人却流着汗,一滴滴落在温芙身上。
“……”
翌日
温芙醒来时,身侧已不见了人。
她起身半坐着,只觉浑身酸痛得厉害。
素心听见动静,连忙进来伺候。
温芙昨夜在榻上吃了不少苦头,以至于下榻时,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
素心扶她起身时,留意到她的吃力,瞬间想起昨夜听到房中将近一夜未歇的动静,心疼道:“姑娘,您没事吧?很疼吗?您的身上是不是又红了?可要涂药膏?”
每回世子爷来瑞禧院过夜,事后她在给姑娘沐浴时都能看见她全身都是印记,看得人触目惊心,实在令人心疼。
屋内伺候的另外两个丫鬟和仆妇听见素心的话,都忍不住捂着嘴吃吃地笑。
温芙有些囧措,莹白的脸泛着红晕,她清咳一声,低声道:“素心,小声些,莫要那么大声将这种事说出来!”
***
一连落了几日后,雪终于停了。
院中黛瓦上的雪水滴落,凝结成一条条冰柱挂在屋檐下,在日光的照耀下,晶莹透亮。
温芙洗漱好出门,迎面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湿漉漉的寒气,几个丫鬟在院子里扫着积雪。
她照旧先去给长公主请了安,在折返回来时,却恰巧在半道上碰到张雪儿。
张雪儿穿着绿裙,披着大氅,身边跟着个小丫鬟,手上拎着一个食盒。
温芙看了一眼她走出来的方向,似是刚从慎思堂出来。
慎思堂是裴珩的书房。
张雪儿看到她,走过来朝她福了福身,盈盈一笑道“:问夫人安。”
温芙礼貌微笑:“张姑娘不必多礼。”
温芙寒暄完想走,刚迈了一步,却又听张雪儿道:“夫人留步!”
温芙微露疑惑道:“张姑娘可还有事?”
张雪儿笑着道:“雪儿做了些药膳汤,冬日里喝着对身体甚有益处,我和母亲初来京城,多亏了世子一路上多加照顾……”
说到这,她羞涩一笑。
须臾,她又道:“方才雪儿送去书房给世子爷尝了尝,聊表谢意,世子爷竟全喝光了,还夸雪儿做得不错呢,雪儿想着若是夫人也食得惯,明日也给夫人做一份尝尝可好?”
张雪儿说话间,一错不错地盯着温芙脸上的表情。
她话中的挑衅十分明显,温芙如何听不出来,想必她是着人打探过她在府中的行事和地位,也知晓裴珩和长公主皆不喜她,才敢这么不知分寸地试探她这个正妻的容忍度。
若是她在乎裴珩这个夫君,是个不容人的正妻,那张雪儿这番话势必会在她心中埋下猜疑和忌惮的种子,会为她的到来而着急,会冥思苦想她与裴珩在回京途中究竟发生过什么而嫉妒,会忍不住去问裴珩对她到底有没有心思,以至于最后因为妒忌做出什么错事来。
而张雪儿只需留意她的错处,到时再揭发她,让裴珩因此厌烦她。
而后她再以柔弱的受害者姿态,让裴珩怜惜她,便算达到目的。
反之,若她不在乎裴珩,又真如打探的那般,是个性子软弱之人,那便对张雪儿没什么威胁,她也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去靠近裴珩。
温芙心下感叹:这位张姑娘,那日府门前见她还觉得她柔弱可怜,今日却发觉她并不像表面那般人畜无害,似乎颇有心计。
事实上,她不会去管接近裴珩的人,更不在意谁又会成为他的房中人,在这府中,只要不伤害到她和素心,她可以对这些都无所谓,只待在瑞禧院里,做那个府中人都认为“性子弱”的夫人。
这位张姑娘,想必很喜欢裴珩吧?若不然怎会才进府几天,便这般迫不及待?
她在心底无奈笑了笑,面上却毫无反应,平静道:“多谢张姑娘好意,就不劳烦张姑娘了。”
说着,便微笑着同她告辞。
张雪儿微愣,望着那道从容娴静的背影,若有所思。
依照母亲这几日打探来的消息,那温氏是成亲前以清白要挟才进了门的,据说为此世子平日里待她很是冷淡,长公主也十分不喜她,下人们都道温氏性子弱,平日里不争不抢,并不是个跋扈有心计的,她方才才敢大着胆子稍加试探了下,没想到果真如此。
若是她,旁的女子敢当着她的面去向自己夫君示好,她势必要好好敲打敲打,而这个温氏,竟还能如此平静,当做无事发生。
如此,即便她是正妻,也不足为惧了。
原本她还想着若温氏是个有心计的,她还要下一番功夫将她这个障碍除去。
而今看来,温氏既不受宠,性子又弱,想必也不会阻拦她,待日后顺利成了世子身边的人,她也有信心让他的身心都在她这边。
一想到日后能常伴裴珩左右,她顿觉心花怒放起来……
瑞禧院
素心忍了一路,回到房中终于再忍不住,她气愤道:“姑娘,我看这张雪儿是故意的吧!世子爷也是,怎么可以随意喝她做的东西,这个张雪儿,心机深得很,一看就是藏有别的心思,哼!”
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温芙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了,去把药拿来,你往后莫要再随意谈论这些,小心被人听了去惹出麻烦。”
经提醒,素心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下喉咙,应了声“是”,接着出了门,很快端来一碗墨黑的药汁。
素心看了一眼外头,见丫鬟婆子都去做事了,才低声道:“姑娘,真的要喝吗?若是世子爷真纳了那张雪儿可如何是好?您早日有个孩子,在府里也好有个傍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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