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殷宛树带着礼盒去了清凌公馆,沈夫人正在花园中招待客人,见她来了,满心欢喜,“今个儿什么日子?贵客都来了。”
坐在她身边的一位女子,近三十岁,穿着一身无袖旗袍,头发盘起,未施粉黛,鸭蛋般的脸面,眉宇之间顾盼神飞,见着殷宛树,微微点头。
“这是三小姐。”沈夫人对殷宛树介绍道。沈家一门勋贵,所交往之人,必是不凡。这位三小姐,通身气度,非富即贵,不知是何家的。殷宛树私心想着。
三人相互闲聊,过了半个时辰,一位家仆来报:“太太,总长回来了。”沈夫人理理衣服,一边起身一边道:“诶呀!我家这人,忙得几日不着家,今儿突然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们坐,我去看看。”
三小姐起身告辞,“我晚间还有些事情,改日再来拜会。”
待她走远,殷宛树才接着道:“今日来,另有一事,有关家弟前程,不免叨扰总长,可否?”
沈夫人手上的丝帕掸掸,“你都不是家主了,还操着大家长的心。得,咱两家沾着亲,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去看看总长有空否?”
清凌公馆书房内,沈总长背着手,立在窗前,“弟妹呀,你自己家的事情都操不完的心,还来管别人?”
殷宛树又继续说明自己的坚持,表示愿意不计金银,只为救人之意,语气不免激烈了些。
沈总长:“弟妹呀!你在这和我较劲何用?我如今,是民国的官,护的是国民的正统。我上不伤天理,下不愧百姓。但在官场之上,这样的事情,就是争权夺利衍生的闹剧。”
殷宛树:“沈总长,您开眼看看外界的形势,国民革命军势如破竹。当年的辫子军,仅仅逍遥了待了十二天,奉军在这里又能待多久?”
沈总长叹了口气,“弟妹,你说的,我何尝不懂?我知道,坊间对我的评说,‘流水的大总统,铁打的沈总长’,腥风血雨里过来,我懂得圆滑世故,用过阴谋诡计。我有我的原则,如今,只能尽我所能。”
殷宛树听到那“尽我所能”四字,心下稍安,“但是——我不能对你有任何保证。”沈总长的这句话,又将她的心压入谷底。
接下来几日,殷宛树时不时与谢逸见面,每次回到殷宅都是忧心忡忡,再看到《京报》上“邵珊”主笔的抨击时事的文章,更添惊慌失措。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不平静的四月,过得太慢了些……
四月十二日,上海腥风血雨,席卷全国。几日后,消息传到北京,殷宛树攥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沈炎?你如今身在何处?
“小姐!”小叶脚步凌乱,踩在楼梯上令人心惊,“警察厅来人了!”
殷宛树一边出了照林轩,一边吩咐小叶,“去清凌公馆请沈夫人!”
南大厅中,殷世潮、殷宛华将殷宛树、杜真真挡在身后,对一屋子穿着警服的人严阵以待。
一刻钟后,一位气质雍容的妇人来了南大厅,一身淡蓝色旗袍,外罩一件白色风衣,“陈总监来拿沈家未来七夫人,当上海沈家没人了是吗?”轻飘飘一句话,情势瞬间扭转。
陈总监拿出一张纸:“夫人见谅,我是奉命行事。
沈夫人嗤笑一声,“哦?陈总监好大的气派!今日闯了殷宅,明日就要抄了清凌公馆吗?索性今儿去吧。正巧张少帅来了北京,今晚要在家中参加宴会,不如就当面锣对面鼓的,在少帅面前好好分说分说,顺道把三天前,警察厅借抓捕乱党之名冲入沈氏百货行□□的事情也请少帅评评理儿。”
陈总监冷静下来,换了副笑脸,“总长夫人,三天前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因为公事,影响了沈家的生意。当日,我就去总长办公室赔罪了,总长大度,百货行的损耗都没找警察厅赔!”
“我呸!”沈夫人双臂环抱,“沈氏百货行一个月开不了张,你就是故意的!这事情还没翻篇,你又来寻我晦气!”沈夫人吴侬软语,平日里说话像蜜糖一样,这发了火,瞬间有泼妇骂街的气场,殷宛树都有些惊讶,眼见着沈夫人平日端庄典雅的形象即将终结……
“哟!我赶上一场大热闹了!”三小姐及时赶到,她快步走到陈总监面前,“总监,我替少帅传一句话。耳听未必实,总监尽职尽责,莫要急功近利。”
陈总监还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
三小姐接着道:“沈总长说,少帅是他的忘年交。少帅来北京,见了大帅后,首先来看他。总长在少帅面前提到,大帅入主上京城后,总监鞍前马后。少帅想见见总监,沈总长便把这传话的差事又交给我了。”
陈总监吃了个哑巴亏,对三人分别说话,“辛苦三小姐专门跑一趟!”“今日沈夫人受惊了,陈某晚宴上一定多罚几杯赔罪。”“殷小姐,陈某会查明真相。”
一队人走了,杜真真让仆役们各自去忙活,殷世潮拱拱手,“老朽谢二位仗义执言。”
沈夫人伸手虚扶一下,又恢复了端庄神态,“亲家老爷哪里的话,一家人,应该的。”她话锋一转,“晚上家中还有宾客,不多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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