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知当年忠烈骨

“二殿下似乎……”楼鑫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这里有点不合适。”

话音刚落,裴厌便瞬间出声:“简直胡言乱语!”

他与楚稷多少年相识,楚稷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要是楚稷真的脑子不正常,至于让那么多的人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吗?

裴厌一口否决了这个可能:“到底是谁在散布这种谣言?”

还嫌楚稷的处境不够危险吗?

监国也不是楚稷所愿,他们就非得逼得楚稷下不了台,死在那个位置上才开心吗?

“你先别激动,都说了不知真假……”

“这种事情不用再说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传这种事情,我绝对轻饶不了他们。”

长这么大,楼鑫或许是第一次看见沈宴开如此生气,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楼鑫才倏地意识到,自己这个朋友或许对二殿下,是有着一些心思的。

不止一些……

他自觉如此,不敢多说,只能站起身告辞。

裴厌跟着他起身,将人送到门口,又道:“先前的事情多谢,好意我心领了,定不会让你白白浪费这些个人情。”

楼鑫猜想他应该知道珊瑚珠子的事情了,他笑了笑:“这也不算什么,等你以后发达了,我或许还要依靠你呢。”

确实也不算什么,毕竟东西你拿去也没如何用,攀上二殿下也是你自己的本事,说来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并没有施恩,也就没什么必要妄想报答,这一点楼鑫还是清楚的。

与沈宴开再瞎扯了几句,楼鑫带着小厮一同下了楼,迎面跑过一个步履匆匆的小侍卫,楼鑫多看了一眼,便上了马车。

“先前我觉得沈宴开或许一直在韬光养晦,如今见到了时机,便不再藏头露脚,但今日再见他之后,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小厮听见楼鑫的话,十分捧场的追问:“公子这是何意,难不成那沈宴开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楼鑫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立马摇了摇头,闭口不言了。

楼上那小侍卫敲开了裴厌的房门,他一看就是楚稷的人,见门内没有楚稷,瞬间有些为难。

裴厌一眼就看出了侍卫在想什么,秉持着非礼勿听的想法,他只是坐在窗前:“我也不知殿下何时归来,不如你在这里等等?”

那侍卫急的都快要上火了:“不行,此事着急,实在是等不得啊。”

裴厌啊了一声,他想了想:“不如我带你去找楚稷?”

侍卫更急了:“那边还在等命令,属下怕是要快点赶回去。”

裴厌:“……”

裴厌觉得此时十分需要有一个来救场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听见了裴厌的心声,派来门口的侍卫站了出来,两个侍卫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来报信的那个小侍卫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突然的看向了裴厌。

裴厌:……

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那小侍卫给裴厌弯腰作揖 ,语气瞬间恭敬了不少:“公子,不知公子可否做个主。”

裴厌:……

不,我做不了主。

“到底是何事,先说来听听。”

“殿下昨日带回来的那个人受不住拷打,快要死过去了,本来统领说死了就死了,但那人却说还有要事告知殿下,此事事关……事关多年前的一桩旧案,那人说只能告知殿下知晓。”

多年前的旧案?

裴厌一时片刻没有想出来,但他看出了小侍卫此刻确实好像走到绝路了,他只能道:“请大夫过去医治……再给我一匹马,我现在去找楚稷。”

“来不及的,大夫已经看过了,说他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如今我们哄骗着好不容易吊住他的命……”

裴厌:行吧。

这个消息仿佛是上天上赶着送给裴厌一样,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齐全了,裴厌还能怎么办,只能一探究竟了。

他站起身:“那就我去吧,备马,其余的路上边走边说。”

等一路驰行到西街,裴厌感觉自己牵着缰绳的手都有些发麻,抬腕一看,白玉一般的肌肤上已经勒出了一道红痕。

那红痕入眼,裴厌自己都吓了一跳,任谁能想到这沈宴开的肌肤如此娇嫩,他不是不受待见吗?不是自小吃了不少苦吗?

一身的富贵病,他到底如何吃的苦?

裴厌无瑕多想这些,只由着那小侍卫将自己往院中引。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属下郁离。”

“郁离啊,里面那位,是严恒?”

郁离看着不过十七八左右,他一脸惊讶:“公子如何知晓?”

裴厌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道:“这也倒是巧了,说来我与这位严先生还有几分交情,如今正好叙叙旧。”

他这话说得甚至有些亲昵,好似真的与严恒是多年好友一般。

但郁离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甚至莫名觉得裴厌说的这番话让人胆寒。

况且听说昨日闹得轰轰烈烈的那个杀人凶手,便就是眼前这位沈公子。

郁离跟在楚稷身边不久,正是长见识的年纪,又接二连三的见大人物,一瞬间觉得自己幸运极了,竟有几分兴奋。

他跟在裴厌身边:“沈公子这是已经有把握了吗?”

裴厌:“有没有把握,还得试过了才知道。”

转眼间到了那间屋前,铁门紧闭,只有守卫持剑,一脸凶相。

裴厌只是笑嘻嘻的看郁离同那两位交谈,然后那个守卫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他,眼中神色古怪异常。

又是一番言谈,裴厌终于被放了进去,门内扑面而来的便是血腥气,那味道冲的裴厌都不觉得捂了捂鼻子。

严恒是真的快要死了。

他就那样被扔在满是血渍的榻上,伤口做过简单的处理,却依旧抵不住往出冒的血丝。也不知道楚稷是如何折磨这人的,裴厌走到他身边,只看他的眼神黯淡无光,里面倒映着灰白的屋顶,然后撞进去了一抹红色。

沈公子的一身素衣早就被换了下来,楚稷贴心的让下人送来了衣物,一连七套,件件红的刺眼。

裴厌能有什么办法,况且不过是红衣而已,虽然扎眼了一些,但自己也并不讨厌……遥想那时裴相一身红衣翩然,不知撩动了多少少年心弦。

如今他本以为自己低调度日就好,但真正看到过往种种,裴厌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一定舍得抛弃。

他伸出手在严恒眼前挥了挥:“死了没?”

严恒被挥的瞳孔一缩,红衣逐渐在他眼底漫延,他瞬间起了精神,直接惊得从榻上坐了起来:“你是谁?我说过,我只会告诉二殿下,谁来也没用!”

裴厌的手收了回来,顺便将围绕在身旁的腥臭味挥散了一些,然后他笑嘻嘻的看着严恒:“这才一日过去严先生就不记得我了,要不是我,你又怎么能攀上楚稷这根高枝,如此恩情,严先生却上了枝头就忘了本,这怕是不太好罢。”

经过这一提点,严恒被淡忘的记忆这才逐渐闪回,他看着裴厌,就好像是看见了一只索命的厉鬼,除了惊吓,还是惊吓。

严恒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向角落爬,却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血流的他连最后的力气都逐渐断绝,只能软塌塌的倒在榻上,然后被裴厌好心的拎着放到了他想要爬向的地方。

裴厌唔了一声,看着瑟瑟发抖的严恒,满意的扯着嘴笑:“别慌啊,我既然能来这里,就说明这些事情你告诉我也是一样的,二殿下正忙着收拾段明德呢,实在是没空,你若是非要拖下去,我怕你的身子熬不住呀。”

严恒自然知道要任由这样下去,自己根本没有多久的日子可活,只是到了这个关头,他依旧在犹豫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明明昨日看着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倌,还是个不知死活往二殿下身上扑的小倌,如今只过去了一日,他居然就能代表二殿下来审问自己,只能说明这人的手段不低,可这种以色事他人者,真的能信吗?

他真的能明白事情的严重,并一丝不差的传达给二殿下吗?或者说,他真的能在二殿下的地方,差遣二殿下的人保住自己这一条苟延残喘的小命吗?

严恒以最快的速度想着种种可能,脑中的想法互相排斥了很久之后,他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只告诉你一个人,让二殿下的人再进来一个。”

“行啊。”裴厌本来就觉得自己擅自处理楚稷的事情有些不好,这恰好如了他的意愿。

他干脆利落的将郁离喊了进来,郁离经常在严恒面前晃悠,严恒见人进来,这才安了几分心。

他刚想说话,谁知道话没出口,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血迹伴随着咳嗽声一起喷了出来,给本来就血迹斑斑的地方又添上了一道新痕。

裴厌皱了一下眉头,只是站在原地等他拖了许久的一句废话。

严恒咳完之后,这才幽幽的开口,一句话先是抛了一个炸雷:“景平六年,大鸿胪卿谢氏一家百余人被冤杀,我有为他们翻案的证据。”

景平六年实在是太遥远了,那个时候裴厌还没有去到长朔,也不清楚长朔的布局,他有些疑惑严恒为什么要告诉楚稷这个,只是道:“十年前的事情,现在才拿出来说,你到底是有多大的把握可以凭借这件事情拿捏殿下?”

严恒又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咳嗽,血沫染红了双唇,他看着裴厌:“你当然不知道了,谢氏独子谢临酒,曾是殿下挚交,他死……咳咳,他死之前,殿下也曾是鲜衣怒马风流少年啊……要是谢氏未曾受冤,谢临酒未曾被斩……这长朔打马过街令无数人拍遍栏杆的,又怎么会轮到裴相呢……哈哈哈哈哈哈,可真是天地造化弄人啊……”

严恒几乎是快要笑断了气过去,他咳得又吐又哭又笑,一张老脸快要扭曲,吐到最后翻了好几个白眼,呕的一声挺直倒在了塌边。

裴厌脑中瞬间轰乱,在醒后第一次惊慌失措,他差点被自己绊了一跤,撞倒严恒身前,伸出手探了探严恒的鼻息,然后扭头厉声道:“去!去给他找一碗参汤过来,我要他活着将话给我说明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安知当年忠烈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六十二年冬

臣妻

咸鱼暗卫打工日常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登高台
连载中蒋卿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