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心玉的幼年记忆并不深刻,自觉向秋雯是没怎么哄过孩子的,如今看来自己倒有几分哄孩子的天赋,几句话下来弄得七月心花怒放,成了一个乖巧的小跟班。
……
夏日酷暑,连日的大晴天将街道驱赶的几近空巷,只有酒肆茶馆等地尚能供应冰块,三五成群挤了不少人。
“东家,这家如何,人少凉快。”少女张望片刻,引着边上人进了茶馆。
店内正讲着文圣剑仙的恩仇话本,老故事并没几个人爱听,周意抬手叫店小二来,点了茶和点心便坐下听书。
“荔州以荔枝果子闻名。”周意问道:“您店里怎么一样也没见着啊?”
店小二苦笑道:“贵客有所不知,荔枝并非荔州独产,每年送往各地和上桌的荔枝是从徽州,钟郡等等几个地方采摘的,今年徽州闹了水患,官府又不管流民,荔枝产量实在低。我这店小,实在上不起了,您多担待。”
“您这店旁边就是金玉阁。”周意笑道:“虽店面小,可生意也不错吧。”
店小二笑笑不语,转头端茶水去了。
“东家此行另有目的,为何不直接去金玉阁,反要在城里兜兜转转。”随从少女不解问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周意抬眼看向台上的说书人:“那位心急出手了,结果还不一定怎样呢。”
周意颔首指向门外的一家铺子:“那家茶庄是金玉阁的产业,还有咱们路上看到的私家学塾,孤儿所,都是金玉阁出资办的。”
“大昭西南方的灾患一直未解,金玉阁有如此作为,难怪人人称赞。”随从少女叹道。
周意垂眼,杯中的茶汤渐渐显出翠绿,如烈日破云雾而生,她似喝醉般笑道:“荔州是个好地方啊!山好水好,离西疆不过一山一河之隔,看来我们来对了。”
……
转眼间到了七月十二,街巷内外几乎空了,金玉阁内则是人满为患。比武大会开了三年,前一二年还算出些高手,如今也不行了,净是些招猫逗狗的好事之徒。
说起来也是因祸得福,沈陆一闹倒闹出了些人气儿。
厅堂内歌舞升平,姑娘们伺候着恩客,向明月端坐于台中抚琴,身边围了几十号人。她虽脾气矫情,样貌才学在众人里却是尤其出挑。
锦年找到姚心玉时,她正于后堂空地练剑,招式轻快却不失力量,腰背在层层薄纱下勾勒出强劲有力的线条。
“姑娘总说轻松,见真章时却认真的很嘛。”锦年递上水杯,说道:“沈公子还没出现,莫不是要爽约啊?”
“他爽约秋姨怕是要高兴坏了。”姚心玉忆起那日搭上来的手,掌心细腻,轻柔无力,不像是习武之人,猜道:“他不会亲自上场的,必然是像那些富商一样找个打手。”
……
向秋雯没在前厅招呼客人,而是站到了门前迎客。她脸上笑容周到,手心却出了一层细汗。
沈陆进门时混在人堆里,完全不同于上次趾高气昂的样子,他换了身暗色衣衫,若不是锦年眼睛尖,真要认作寻常书生。
“恭迎沈公子!”向秋雯立刻迎上去,脸是笑的,眼神中却透出寒气:“瞧着沈公子面色不佳,怕不是病了,何苦凑这趟热闹。”
待客之话却含着贬义,沈陆自然明白,顺坡下驴,真装出几分咳嗽:“向妈妈眼力好,我真是病了,如此便让随从的这位侠士替我比吧。”
沈陆身旁确有一男子,身着褐衣,头发用一木棍松松束在头顶,半边脸裹着布,看不出模样。向秋雯方才注意全在沈陆,倒真没发现这人。
“沈公子怎如此耍赖。”向秋雯一眼看出沈陆不通武功,那褐衣侠士倒手腕紧实:“公子亲口挑战,如今换了别人诸位还有什么看头!”
向秋雯声调抬高,说着两步接近那褐衣侠士,想试试身手。可对方飞快撤步,头深低着躲开了她的目光。
四周看客被声音吸引而来,沈陆气定神闲道:“这位大侠乃是我师父,姚姑娘若打得过他,也定然胜得了我。强者对决才更有看头啊!”
哄闹声四起,看客们的声音先替向秋雯答应了。找人替场本是常事,她没理由拒绝。
锣鼓响起,比武台四角各立的大鼓敲出气魄,全然是蓄势待发,一决胜负的架势。沈陆入座前姚心玉已在台上撂倒了几个,甚至没用剑。
褐衣侠士上场,姚心玉瞥了眼台下的沈陆,心中猜想了然。此刻面对敌手,她生出些“好戏开场”的期待,方才打得并不尽兴,正头戏才刚刚开始。
“侠士怎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啊!”姚心玉脚尖轻挑,把剑握在手上:“相貌如何并不重要,站错了队才是大祸。”
褐衣侠士眉头微皱,竟未答话,直接抱拳示意开始。
“比武大会规则:三局两胜制,双方使用未开刃长剑,剑上沾取色粉,一炷香时间内,击中对方腰部,背部,腿部计两分,手臂计一分。若直接击中胸口,脖颈等致命部位,或一方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则对方获胜。”小厮读完规则,略作慌张的下了台。
姚心玉向来心急,这人的神秘劲儿勾得她如热锅上蚂蚁,抢先出手。内力托着利剑冲出,身体两步跃起,剑是一刺,反手握剑又是一刺,竟都被对方侧身躲过。
剑锋平滑劈下,姚心玉左脚后撤抵住力气,那人却换手一顶,剑转向从姚心玉头顶划过。几缕发丝落地,姚心玉自知轻敌,她虽躲闪极快,可那人的剑分明可以更快,不知他是不能更快,还是不敢更快。
两人身上虽未沾色粉,可方才两招已见褐衣侠士实力深厚,向秋雯在台下有些坐不住。
躲过一击,姚心玉极快翻身,顺势劈下,剑尖未至地面便调转方向朝对方腿部留下一道色粉。褐衣侠士则挽出一道剑花,在姚心玉背部留下一道痕迹。
几招之后,台下看客已乱作一团,往年比武大会都是姚心玉一人夺头彩,对手没几下就被打趴下,如今不仅能过上几招,还能平分秋色。
线香燃至尾部,姚心玉心中仿佛有无数丝线缠绕,除了输赢,对手的剑法更让她凌乱。她的剑术是向秋雯教的,虽有过其他师父指点,但也是以冯虚御风剑法为基底。
普通用剑讲究挥时干脆,刺时狠辣,右手要始终把握剑柄。冯虚御风则放弃了用剑时的力量支持,改为左右手交替推进,不断转换方向以达速度之快。而这些,与褐衣侠士方才的招式一般无二。
姚心玉眼前发晕,勉强抵住了横劈一剑,褐衣侠士半遮面庞,唯有一双眼睛透出犹豫的意味。或许阿娘没死?可眼前的分明是个男人。或许剑仙仍活于世?可他已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翁了,如何能斗。
三招过后,线香燃尽,姚心玉背上,腰上已存两道痕迹,对方仅有腿上一处。
看客的欢呼惊奇在耳畔嗡嗡作响,姚心玉方至台下,向秋雯便冲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臂。
“你不会输的!”预料中的责骂并没有出现,向秋雯急切道:“你是金玉阁最有本事的丫头,是琉域最有天赋的刺客。”
向秋雯说的没错,若不是姚心玉天赋异禀,她不会放她练武。当年她与姚暮云拜入剑仙门下,师父给的评价是一个有天资,一个肯用心。后来她将病重的姚心玉从临安带走,没想别的,只想自己和这个孩子能活下去,可年岁见长,她就越从姚心玉身上看到那个遥远的影子,既有天资,又肯用心。
无人甘做笼中鸟,这个道理是姚心玉告诉她的。
姚心玉抬眼看她,山崖下急切的呼喊与此刻重叠。
“我只教过你怎么用冯虚御风,现在该教你怎么破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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