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不敢看他。”
“我以为是我不敢看自己虚伪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我只是怕看到他厌恶的神情。”
纯白世界一人神态怡然，与一口鼎唠起憋闷许久的情感。
说道兴奋之处玉蒲衣抚鼎大笑，“我知道。他一定接受了！”
如果鼎能讲话，大概要骂他疯了。
“真假道法我涉猎不深。”玉蒲衣的面容又恢复平静，“如果你硬要说真与假，只能说我可以变作另一个人，我料定你也辨不出真假。”
“我问你这可是他的破局之法？”
……
……
纯白世界突然如同被打翻了墨水的盒子，气流翻涌，玉蒲衣眼前之景陡然变化，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面前，背对着他。
还是纯白世界，还是那一方青灰大鼎，还是一样的问题。
不一样的是那个人，是玉蒲衣从未见过的萧锦词。
他的背影直直撞入玉蒲衣的视野，他瘦得不成样子，但依旧强大，如同冬日的枯木，清冷肃杀。即便是在秘境这种无人之处，依旧时刻紧绷着，防备一切。
这是前世的萧锦词。
玉蒲衣忍不住上前一步，却也只能上前一步，一道无形之墙将他们隔开。
一株蒲草迎难而上，努力攀附，死死扒着一处灵气最薄弱的地方，与当年趴在朱墙上的少年一般无二。
萧锦词的声音穿过来，玉蒲衣屏住呼吸聆听。
口吻平铺直叙，抛开内容比这方空间还要更像传承一些——
“我看过许多画本畅想自己就是其中主角，我知道这是假的。可我一直觉得也许我生活的真实的地方也未必为真。”
“我每日浑浑噩噩的活着。分辨真假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我选择不看，不听，不闻不问。”
“直到有人主动闯入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没有真假。我的世界只有他。”
“但如果分辨真假能够保护他，换回他。我愿意去学，去做。去分辨，去争抢。请你赐我一双能够看透真与假的眼。”
“其实如果他在我根本用不着做这些，他很聪明。什么真假？他看一眼便知道了。不过如果他能不那么累，也许就不会出事。”
玉蒲衣似乎没有在听，青灰鼎倒是十分感动的样子，绽出青光，一枚青石碑拔地而起，神音入耳，“第五百一十三位传承者，留下姓名——”
玉蒲衣的口鼻溢出鲜血，他该走了。
真假之神此举何意他暂时想不到。
不过，他想见一见萧锦词。
玉蒲衣挣扎着看向萧锦词的背影，执拗站在原地等待他的转身。
萧锦词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回复着青灰大鼎，“念衣。”
他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听到风声，鎏金的字体出现在青石碑上，像在模仿篆刻，声音有些刺耳。
常人听了会皱眉的声音落到萧锦词这里却笑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仍然存在。
“衣衣，你何时能再为我歌一曲？”
萧锦词转身，传送阵的光芒乍起，他要被传送回宫殿了——
他目光放空放远，可就那么一瞬，他忽然发现到了什么，眼中闪过惊讶、欢喜、急迫等多种繁杂的情绪。
他微微张口，似要说些什么，却并不能阻挡已经激发的传送阵。
萧锦词的身影消散在这片纯白之境，顺着他刚刚看向的方向，一抹绿意静静躺在地上，叶脉的纹路有些模糊，下一息，蒲叶化作齑粉，像是一场梦境般从未来过。
玉蒲衣面色发白，嘴角却上扬着，那是愉悦的弧度。
神音疑惑，“你不知真假，便直接做局让他察觉你的痕迹，这有用吗？”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他活下去希望的机会。”玉蒲衣淡然道，像是回答了今天吃了吗这种问题。
神音迟疑片刻，似乎笑了，“不，你知道那是真的。”
“你现在说这些不过是察觉了对方的破局方法，并故技重施。”
“你以为真情能够感动我，你竟然想要欺骗真假之神？”
玉蒲衣拿出锦帕清理口鼻，“你以为我以为欺骗你才能过关，却没发觉我只是想欺骗你。”
“还挺有趣的。”他露出整齐的白牙，“你猜猜，我对锦锦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沉默是停止上下轻微摆动的青灰巨鼎。
“你的名字？”良久，神音问。
玉蒲衣问它，“思锦还是诈神？哪个好听一些？”
神音不答，‘思锦还是诈神’六个大字出现在青灰石碑上。
玉蒲衣也陷入沉默，在传送光芒闪烁前张口道，“转人工。”
青石碑上六字立即被一抹更强的力量抹去，狂草大字一笔一画铺展，重新书写为：‘诈衣’。
玉蒲衣哈哈笑起来。
传送光芒降临，他感觉似乎精神力又提高一些，看来这便是传承的奖励。
真假之神改名小气真神罢。
宫殿内，一人如霜雪孤寂，玉蒲衣看到萧锦词时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前世的那个人。
一见他，霜雪融化，梨花冒出枝桠。
萧锦词有些惊讶，“这么快？”又急急探他脉息，“可有受伤？”
玉蒲衣避开他，笑吟吟道，“服点补气丹就好。”
萧锦词扑了个空，旋即取出疗伤丹药递给他。
玉蒲衣听话吞服，再躲某人必然不满，他含糊问着，“都没出来呢？下一个传承是什么？”
萧锦词给他理了理身后有些散乱的青丝，低声道，“不用急，下一个是花草自然，对你来说是刷个名字的事。”
玉蒲衣哦了一声，想问你是怎么过的，却想到什么陡然顿住，又问其他人的都是些什么。
萧锦词指着卢铮三个同门的石台方向，“众生，因果，生死。”
“看来他们不放心别人去这三个。”玉蒲衣了然道，这三个传承显然是最难的，也是最珍贵，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可除了萧锦词这种亲身闯过的，对方普通天宗小弟子是如何精准得知的呢？
“梁十秩序，裴一北元素，张免符箓。”
“时间真神朋友这么多？”玉蒲衣嘴角抽搐。
“应该就一个，所以——”
萧锦词没有把话说全，玉蒲衣却明白过来，证明这些道法时间真神不精通，也就是说他们还是很安全的。
“薛琢最幸运，纯传承。”萧锦词又补充一句，“他那个血脉诅咒应该彻底有救了。”
玉蒲衣嗯了一声装作没在意的样子，“我走了。”
他忽地塞了一物置于萧锦词的手心，再迫其紧握，“我很快出来。”
不待萧锦词再说些什么，玉蒲衣消失在大殿中。
萧锦词张开掌心，一枚碧绿的蒲叶安卧。
玉蒲衣踏入熟悉的纯白异界，无心去看拦路的花花草草，感叹在心中荡起千层涟漪。
他大概知道萧锦词是如何闯过花草这一关的了。
因果循环，他今世竭力送给萧锦词蒲叶一目，换得前生萧锦词过了自然道法这一关。
也是今生萧锦词为他指路，他才快速找到真假阵门，博来这前生一次回眸。
玉蒲衣心中升起一丝明悟，宫殿上的因果玉石也与他有了联系。
“汝名？”
玉蒲衣的幻影忽然被投到另一处虚无之境，一位少女闭目安坐，神音隆隆，玉蒲衣看向石碑，似乎在等他开口而后书写鎏金字体。
玉蒲衣看向石碑，其上姓名不多，‘衣衣’二字尤为清晰，如同狱中窥暖日，骤雨见风荷。
他轻轻道，“锦锦。”
泼金挥毫，飒沓如星。
“第四十三位传承者，锦锦。”
玉蒲衣的身影淡出纯白异界，青石碑也骤然消失，悟道的少女睁开双目有些懵懂，她若有所感的看向青石碑消失的方向，疑惑等待之后又重新闭目。
玉蒲衣回到自然道界，确如萧锦词所说，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单单站在那花草便已经瑟瑟发抖。
熟悉的神音再次响起，问名。
许多人喜欢在这一刻将自己的名字激动喊出，刻在那‘荣誉墙’上。
但玉蒲衣在外从不用本名，以前总是有相熟的地宗弟子不好乱讲，这下该用什么呢？衣衣锦锦一堆都用过了——
玉蒲衣略作思索，脱口而出，“衣衣宝宝。”
话本子都是这样起名，引起心上人关注。
也不知道锦锦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
传送光芒再起，他回到宫殿。
“我本想在等等出来，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这样更稳妥——”玉蒲衣嘀嘀咕咕，还在萧锦词手上写写画画。
萧锦词感受掌心传来的酥酥麻麻的痒意，不动如山。
“好。”他说，“赌一把。”
玉蒲衣：他接受啦！哈哈哈！（猛拍鼎身）
青灰鼎：你有毛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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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衣衣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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