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说的语气轻得如一粒尘埃，仿佛只是在说今年的雪不比往常，可叶衔卿却感觉内心愈发沉重、沉闷、沉痛。
她不断地让自己不要去责怪自己，用尽一切言语去和自己的良知抗衡。
一边想着要将整个故事的起承转合都告诉周淮安。
一边又忙着自保，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被打破。
她后知后觉自己用心维持的安稳竟是如此脆弱，像一副笨拙描绘的单色糖画，一不小心被人触碰到就能摔到地上，支离破碎。
或许只需要某个人的一句话，又或是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能轻易地让她重新陷入无边黑夜，让她重新开始——看着别人的脸色来求生。
“当然，我只问这一次，不会逼你，他知道你有自己的不得已。”
这句话如一滴冰凉的水滴在了她的心尖。
周淮安，替她说话？
叶衔卿颤抖着呼吸声叹了口气。
真的有得选吗，温与行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活得太痛苦了，这一次可不可以不去接收别人的意见，当一个本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逃兵又有什么不好，躲在那堵墙下，不要去听他们讲话。
她不厌其烦地告诉自己，你也是受害者，那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
不是故意骗他的……
“我想回去休息。”
她从后视镜里与温与行对视着，在脑海里把刚才的对话给平常化，妄想以此平息心底的汹涌。
太冷了。
那个冬天太冷太漫长了，竟然过了六年都还没过去。
她不止一次假设过，如果当年没有想要彻底把恐惧撕碎，也不去想着要重新开始，就那样一直待在黑暗里头，这样就不会去影响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让任何人难过。
“想好了？”
“出来一趟有些累了。”
“好，我送你回去。”
温与行不爱强求别人，重新做回了一个本本分分的局外人，以后也不会再提。
风雪卷过竹林，呼啸作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房间的，走过前台的时候陈萱叫她都没什么反应。
温与行进门后陈萱用疑惑的眼神向他表示询问。
叶衔卿躺床上的这十几分钟里，才重新开始与世界取得联系。
脑海里盘旋着温与行的话。
——他这些年被你影响得真的很痛苦。
叶衔卿缓缓闭上眼。
不愿细想“痛苦”两个字的份量。
可大脑却像个叛变者，一寸一寸地剜开她的心，再将一点一滴的往事洒向心头。
迷离之际，它让叶衔卿感觉窗外的雪像是从六年前飘来的……
耳畔似乎听到了从过去传来的欢呼声。
六年前，冬夜。
学校礼堂闹哄哄的一片，十佳歌手总决赛还未正式开始，舞台上的光照亮了周围的空间，阶梯观众席上，荧光棒如海浪般此起彼伏，激动的呼喊声更是从大门的缝隙中涌了出来，却与门口走廊中的气氛格格不入。
“你再说一遍。”
周淮安将手肘搭在栏杆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可挤出这样的一句话又感觉他极为压抑。
话音刚落，叶衔卿扭头，吸了一口指尖的烟，吐出的雾气与空中的白纠缠在一起。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烟雾正浓时，她道：
“不就是分手么，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句话像一根细线，另一头连接在周淮安被触动的手上。
不知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周淮安不经意地，将烟头从她指尖抽出，然后摁在潮湿栏杆上熄灭。
“理由？”
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周淮安试图找到她动容的痕迹，他面色平静的模样明明与平时并无二别，身侧轻微发抖的手却戳穿了他的伪装。
叶衔卿摩挲着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手，垂下眼眸，盯着那还未熄灭完全的，忽明忽暗的火星。
而礼堂内，台下荧光棒星光点点，主持人讲完一大段开场白后，今夜的喧闹似乎才真正开始。
“需要什么理由。”
叶衔卿今夜第一次抬头看他。
“我从来就不喜欢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周淮安没想过自己会突然生出害怕的情绪，这股情绪很快蔓延至他的眼底，将眼底那张淡漠的幕布猛地撕碎。
“就是利用，彻头彻尾的利用。”
“你就当是一场玩笑吧。”
“就——”
“叶衔卿，你还不知道吧。”
周淮安打断她的话，侧过身倚靠在栏杆上，微仰起头，嗤笑了一声。
“我对你也只是玩玩而已。”
“是吗？”
叶衔卿轻声问了句。
“是。”
“那不正好么，谁也不欠谁的。”
——“下面，有请一号选手为大家带来张惠妹的《身后》，大家掌声欢迎！”
主持人慷慨澎湃的播音腔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死寂般的沉默。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在这此起彼伏的音浪里，作苦苦挣扎的鱼。
周淮安率先做出反应，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后离开栏杆往里面走。
“真以为自己能被爱啊。”
他转身前，叶衔卿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周淮安没有停下来，听到这话后只是紧握了放在身侧的手，有些发颤。
他将礼堂的大门拉开一道缝隙，低沉的歌声像是被揭开了能在上面的布，变得清晰，可终究唱者无意听者有心。
——能不能答应我
临别时你或许就先走
徒留的感伤都留给我
让我面对你往后的寂寞
…
一个小姑娘从内场焦急地跑过来，东张西望的，见到周淮安走过来以后才放下心。
“淮哥你干嘛去了，学生会正找你呢，整个评委席就你不在，这都开始比赛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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