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晃荡着。
想散散心,叶衔卿在民宿旁边的街道上踢着雪团和小石子来回踱步。
心事重重却不知该跟谁说,好像朋友一大堆,又好像谁都不了解她。
她烦躁地闷哼一声,然后蹲在街边将自己团成了一团,街道两旁的昏黄路灯已经亮起,叶衔卿前后轻晃着,大衣的袖子被她捏得不成样。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是要参加什么冬日活动,变换不停的人群像竖线排布的牢笼,在叶衔卿眼前经过一波又一波。
好烦。
明明是来这边散心的,结果怎么越来越烦。
她想找个人倾诉,想听对方站在自己这边说上一句:
你别自责,都会好起来的。
可叶衔卿不知该从何说起,说了也许还会被人追问一句:我不太理解你的行为。
有时真的会感觉语言这东西很奇怪,最浓的爱意用寥寥数语就足以让人理解,而其他的情绪似乎怎么组织语言都太浅,是词不达意,还是对方无法共鸣?
她一边想着,一边捡起脚边一颗冰冷的石子又扔进马路对面。
叶衔卿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就像抓住了一块木板,她立马叫了网约车,没有片刻停歇。
天就已经全暗下去了。
千山馆的橱窗发出暖黄色的光,散在前面的雪堆上,与路灯重叠的那部分成了更亮的,形状模糊不清的椭圆。
叶衔卿站在这里面,看着这个地方,心里忽然生出安定的感觉,就像漂泊无定的浪子找到了归处。
幸好还没关门。
一进去,又是郑嘉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快下班了。”
见到是叶衔卿之后,她的态度缓和了些。
“美女姐姐是你啊。”
叶衔卿其实不太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外表,尽管是客套话。
她五官温和,可总让人觉得很远,并非眼神作怪,而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漠疏离,像一片在雪地里沾染了冷气的白色羽毛。
转身看着她,叶衔卿笑道:
“你叫郑嘉对吗,姐姐想买这儿的颜料可以吗?”
“可以啊!”
郑嘉嗅到了钱的气息,她眼底瞬间亮晶晶的。
“我去楼上帮你叫我姐姐。”
小财迷一个。
姐姐?叶衔卿垂了下眸,密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失落。
“诶嘉嘉,你爷爷不在吗?”
“八点半爷爷已经睡觉了呀。”小姑娘转头回答她,脚步未停。
那好吧。
唉,买了颜料就回去吧。她失望地想着。
没让叶衔卿等很久,兴许是这小家伙怕客人从指缝中溜走,她是连拖带拽着姐姐下楼的。
郑嘉的姐姐和叶衔卿差不多的年纪,以前一起上过郑老师的课,不过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
“姐,就是她要买东西。”
下来的时候郑嘉嘴里还叼着一根波板糖,她笑意盈盈地望着叶衔卿。
令叶衔卿诧异的不是她变化巨大的外表,当年怯懦内向的女生如今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及腰的长发成了齐耳短发,大冬天室内开着暖气,她只穿着一件坎肩,甚至可以看出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而是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画画搭子如今聊起天来居然没有丝毫的陌生感,或许是成年人的思维在作怪,叶衔卿现在可以得心应手地融入每一场交流。
可这是发自内心还是出于形成的职业习惯,她有些分不清了。
“之前上班每天都很忙吗?”郑以文问着她,扭头让郑嘉去倒两杯水。
又是她倒水,郑嘉不满地拱了拱鼻子,重新恢复了不高兴的本质。
“很忙,忙到没有让我喘气的时间。”
今晚她一直都很心不在焉。
“算了,反正现在已经辞职了。”
“你不是来买东西的吧。”
郑以文动作干练地收拾着展柜上的东西,回头看了她一眼。
“有事直接说吧,你知道我喜欢干脆利落。”
叶衔卿捧着热水,缓缓摇了下头,她转头看着门口时不时走过去一个过路人。
夜色渐浓。
不同于千山馆的清冷,离这不远处的拐角,一家酒馆正热闹非凡。
靠近门口最左边的那堵墙上,用灯条拼凑出白调两个字,发着白色的亮光,映照着沙发上某个人的背影。
木桌旁边的窗户,夜风轻拂,周淮安自顾自地闭目养神,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温与行坐在一旁喝着茶,打趣他道:
“今晚不唱歌吗?”
半晌,周淮安才慢悠悠地开口:“怎么,真把我当驻唱的了?”
那天来这儿看温与行的时候,他心血来潮去唱了首歌,结果被人录下来发到了网上,一夜之间这家酒馆就火了,现在来这儿的人大多都是为了打卡和拍照。
“行了大少爷。”
温与行笑出了声。
“说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不可能打算在我这儿躲一辈子吧。”
不知道在想什么,亦或是因为这句话想到了什么,周淮安轻哼了声,随后不疾不徐地抬了下眼皮。
“再看吧。”
他的这句话太轻了,很快就被周围的声音给淹没。
温与行笑话他:
“再看是什么意思?”
“是打算再待一个月?还是四个月的意思?”
直到听到这句话后,周淮安才有了些许反应,知道他在问什么,于是不满地啧了一声。
此时一个性感的美女举着酒杯上前,直直地朝周淮安走过来,她眉眼含笑,似乎还带了一丝羞涩。
“帅哥,有女朋友吗?”
她将这杯酒递给周淮安。
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清的程度,她话音刚落,周遭就有了些许起哄声。
周淮安笑着接过她的酒,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女生坐在一旁,期待着他的回答。
可他仍然没着急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郑以文没能等到叶衔卿的回答,她放下手上的事儿坐了过去。
千山馆临近打烊,门一关,室内安静极了。
“你干嘛呢,有话直说啊,扭扭捏捏的还跟高中一样啊。”
在脑海里快速翻阅着新华字典,叶衔卿终于凑出了一句话:
“你知道该怎么道歉别人才能接受吗?”
郑以文恍然大悟地点着头,缓缓翘起了二郎腿:
“这你算问对人了,我可没少给我爷爷写检讨书。”
叶衔卿:?
“……不是给长辈道歉。”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她摆了下手。
“你和朋友吵架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是吧。”
朋友?
周淮安和她?
嗯……
勉强先当几分钟的朋友吧。
叶衔卿愣愣地点头,“昂,朋友。”
“你直接微信给对方发一句‘你在干嘛呢’,保证所有事瞬间翻篇。”
“所有人的友情不都这样吗,如果你对对方而言很重要的话,那人家是会下你给的台阶的。”
对对方而言很重要……
叶衔卿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私人社交真难,她突然感觉上班挺简单的。
“可如果事儿挺大的呢?”
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有什么,当面道歉呗。”
“啊……”
郑以文这下是听出来了,她明白地噢了一声,“大不了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这有什么的。”
说完后她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哦对了,你是因为什么事要道歉啊,我可以帮你措措词。”
“因为……”
叶衔卿深呼吸了下。
“我骗了他吧。”
“就这?我小时候也经常骗我爷爷啊,听我的,你直接说,爷爷我错——噢不是,你直接说你觉得错了,说下次不这样了就行了呗。”
“……我不知道。”
郑以文突然坐直了身子,“算了,要我说你就是压力太大想太多了。”
“要不……姐带你去放松放松?”
看着她神秘兮兮的表情,叶衔卿云里雾里地偏了下头。
“怎么放松啊?”
“你觉得呢?”
女生等来了周淮安的这么一句回答。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周围的吃瓜群众传来隐隐约约的失望起哄声。
女生自信地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放在他面前,“不如交个朋友?”
没有直接回答,周淮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周围偷偷看热闹的人,将那杯酒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委婉地拒绝了她。
“白调?”叶衔卿不解地转头看向她,“你带我来酒吧干嘛?”
郑以文搂住她的肩膀,“姐妹听我的,没什么事是酒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是你喝得不够多。”
“我不想喝酒。”
“哎呀走啦,就当陪我嘛。”
温与行垂眸看了会手机,没有收到新消息。
扭头瞥了一眼搭讪的那个女生,对于这种场面他已经司空见惯了,没什么新意的剧情,他有些疲惫地转了下头,打着哈欠正准备收回视线。
可这时,温与行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又回头看了周淮安一眼,惊诧之余,张了张嘴,却没说一个字,准备看戏那般垂下了眼眸。
女生有些不甘心,她可是和朋友打了赌的,周淮安唱歌的视频她看过,于是调出短视频将手机放在他面前。
“那今晚我能听你唱歌吗?”
叶衔卿一进来就听到这样一句话,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会觉得有些不舒服,来不及捕捉那抹异样的情绪就被郑以文拉着坐到了他隔壁桌的位置上。
两张方桌,用长条状的沙发做的连接,于是两人之间只隔着横向几十公分的距离,近到叶衔卿能感受到一股因为尴尬而产生出来的排斥感。
早知道就不来了,买机票离开这儿一了百了。叶衔卿紧握双拳放在身体两侧,心底那股没来由的烦躁越扩越大。
周淮安没看叶衔卿,而是主动将女生之前递过来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看着手机的主人笑着回答道:
“你想听我当然可以唱。”
一下子,叶衔卿不受控制地冷起一张脸,咬紧了牙关,如同一堆棉花堵在了心里,闷得她喉咙发酸,很奇怪,忽然之间愧疚感似乎没那么浓烈了,她的心像一个容器,有别的东西将那份亏欠给挤了出去。
“诶,喝点什么?”郑以文对她耳语到。
叶衔卿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可以,看你。”
只是这个笑有些奇怪,郑以文一诧,发觉她的情绪一下子就和刚才不一样了。
好像有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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