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嫫尼的声音的响起,周围的油灯全部亮起,一时晃得支落和辰箫睁不开眼睛。
等他们视力恢复,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中,周边是一潭清水,中间是一个圆形小岛,矗立着高高的建筑。
这是由三座飞檐翘角的窄型房屋叠加而成,最上面是一个类似祭坛的平台,此时舟舟正被放置在上面的供桌上,而支落和辰箫就是被绑在潭水中的耸立的石柱上。
嫫尼本站在平台上,就见她左臂一张,脚踏房顶瓦砾,从高处直接飞了下来,来到支落二人身前不远处。
这一飞也是让他们骇然不已,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居然毫发无损,没料到嫫尼还有这么惊人的本事。
“你们也算有幸,可以亲眼观看我们彝族的祭祀仪式,只是需要你们的鲜血为引,看在你们是外乡人的份上,死后会给你们寻个好去处。”她洋洋得意地笑笑,随即拍了拍手。
只见十几个身着彝族传统服装的男人,划着几艘木筏陆续登上小岛,为首的那位五六十岁的年纪,中等身材,一张四方脸,蓄着短须,面容威严。
“罗族长,仪式马上开始,请先净手。”嫫尼对他恭敬有加。
辰箫和支落闻言对视一眼,均猜到这人应该就是罗玉辉的父亲。
两位年轻女子从最底层的房屋走了出来,她们也穿着彝族传统服装,一人手端铜盆,一人手捧净巾,举到罗族长面前。
罗族长没有着急入盆净手,先瞟了一眼支落和辰箫,才对嫫尼道:“你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他们是外乡人,做出情侣殉情自杀的样子,沉入潭中,即便将来警方发现,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嫫尼淡淡一笑,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不惹麻烦就好,如今不比从前,苗人和白族人都对我们彝人虎视眈眈,千万不要让他们抓了把柄。”罗族长叮嘱了两句,便开始洗手,随后用净巾擦干净。
其他跟着来的人也先后照做,动作都是小心翼翼。
“你确定那个孩子就是人鱼怪的后人?”罗族长抬首仰望着祭坛,依稀看到舟舟的身影。
“肯定是,虽然我还没有见到他的真身,但据被绑的女子所说,他能在水中出没自如,普通孩子怎么可能做到这点?”嫫尼分析得头头是道。
“当初毕摩不是已经人鱼怪铲除,怎会又冒出她的后人?”罗族长重重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
“毕摩临终时曾提起,人鱼怪已有孕在身,可他施用血咒,定能一尸两命,按理说以血咒的强大,她肚里的孩子不可能幸免,或许出了什么纰漏。”嫫尼坚信毕摩的能力,极力为他辩解。
“那就是说,有人暗中救了她肚里的孩子,难道咱们这个地方有奸细?”罗族长双眉一拧,抬眼凝视着她。
嫫尼不禁有些焦躁,她的能耐确实比不上前任毕摩,因此接掌祭司一职后,罗族长始终对她不够尊敬,她早就心生不忿,不过是碍于他族长的身份强忍着而已。
“当时那人鱼怪只盘踞在果哈河一带,知道毕摩施咒的人并不多,等这边事了,派人仔细盘查一下就好。”她顿了顿,又道,“但也不能排除外人插手,还需留意那些长居此地的外乡人。”
罗族长颔首,回首吩咐站在他身后的一人,“明天就去挨个人盘完,一个都不要漏掉,尤其是久居此地的外乡人。”
后面那人连忙称是应下。
支落却是心下一凉,这么一查那隐者不是就要暴露了,她望向辰箫,从他的眼中也看出了同样的忧虑。
“那我们就开始吧!”罗族长给嫫尼做了个手势。
嫫尼拿出铜扇,先是唱跳了一段,然后又取出支落的眉月斩,缓步向她和辰箫走去。
支落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眉月斩好像掉在了地上,原来竟落入嫫尼手中。
辰箫看她神色举止,分明是要伤害己方二人,无奈四肢被绑,用力挣了挣始终无法松脱。
嫫尼来到水潭边,嘴角泛起讽刺的笑意,轻哼道:“既然你们同情那个小鱼怪,正好用你们的血下咒,祭祀的效果更好。”
说完,她拽起支落的左臂,就要朝其手腕处割去。
“要割就先割我,我的血比她精贵得多。”辰箫急切地大喊,为了阻止她的举动口不择言。
“精贵?”嫫尼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故意上下打量他一番,蔑声道,“你是什么人,也敢自称精贵?”
“我是神之眼的传人,由上古黄帝身边大祭司亲自指定,我的血还不算精贵吗?”他特意摆出自负的模样,眼色也隐含着鄙视之意。
嫫尼被他装模作样的姿态唬住,一时犹疑不定,但内心自是不想露怯,颦眉斥道:“信口雌黄的小子,还敢搬出黄帝大祭司来吓人?”
支落却抓住了她分神的时机,手腕一转,轻轻一召,那眉月斩仿佛有灵性一般,从嫫尼的手中飞到支落手里。
趁嫫尼愣神的一刹那,支落已经反手用眉月斩,快速隔断了缚住双臂的绳子,随即弯身去割绑下肢的绳索。
但嫫尼已经反应过来,用铜扇抵住辰箫的脖颈,寒声威胁道:“你再敢动一下,我立刻杀了他!”
她后悔方才过于拿大,没料到眉月斩竟认主人,等于将武器直接送还对方。
此时支落四肢均获自由,但不敢无视她的要挟,静立在水里。
她怒视嫫尼,可嫫尼却用铜扇在她面前一晃,就在她仰头躲避的瞬间,嫫尼掏出腰间的刀划破辰箫的手腕。
支落用余光扫到这一幕不由大惊,只见他手腕上的鲜血已经滴滴落入水中,她正欲救援之时,本来平静的潭水却突然起了变化。
几道直径长达一米的水柱从水面窜出,嫫尼首先被抛到半空,随后重重落在殿门外。
罗族长一行人也无一幸免,其他水柱冲向岛上,将他们纷纷冲倒在地。
支落强忍对水的恐惧,一手抱住石柱,一手用眉月斩割断辰箫身上的绳子,然后一起爬到岸上。
她顾不上其他,用眉月斩划破衣服,然后撕下自己一侧衣袖,在他手腕伤处连着缠绕几圈,先帮他止血。
动作间她的手都情不自禁地发抖,生怕辰箫因失血过多而丧命。
另一边的嫫尼支起上半身,这一摔令她受伤不轻,饶是落地时她借助铜扇的力量减缓了速度,依然喉头一甜吐出两口鲜血来。
刚才那番变化太过突然,众人都没有搞清状况,一时都惊惧万分。
还是嫫尼率先想到什么,她抬首望向祭坛,果见原本躺在祭台上的舟舟已经恢复了意识,站在了高处俯视着他们。
他此刻已非一般孩童模样,丰硕的鱼尾翘起在身后,身上的鱼鳞闪闪发亮,眼珠更是变成深红色。
“小鱼怪,原来是你搞的鬼!”嫫尼忿忿不平地扬头怒叱。
支落也看到变身后的舟舟,但她的心情却无比复杂,一面庆幸他脱险还救了自己和辰箫,一面又担忧他的恶性被激发。
罗族长勉力站起来,对嫫尼喊道:“绝对不能放他出去,你赶紧给他下咒。”
嫫尼哪用他吩咐,盘腿就地坐好,口中念念有词,舟舟果然面部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手捂着脑袋开始撕叫。
“舟舟你快下来,从潭水游走,不用管我们!”支落提醒他快跑,谁知道嫫尼又会下什么咒害他。
舟舟却仿佛听不到他的言语,被痛苦折磨的同时来回摆尾,潭水再度汹涌起来,形成两米的高浪,环岛涌上岸来。
辰箫知道支落向来惧水,拖着她快速向岛中心方向后移,可那股巨浪移动速度极快,将二人拍倒。
嫫尼只得暂时住口,用手中铜扇左右挥舞,将那股巨浪暂时生生阻住,对罗族长喊道:“快进殿中避避!”
罗族长一行人早被吓得面如土色,相互扶持推开殿门,鱼贯而入。
嫫尼左臂张开,好似拽了什么东西,双腿用力一撑,直接飞身上到二楼角檐处。
那股巨浪没了阻力,继续拍向高耸的神殿,坚固的神殿都被拍得晃了晃。
最惨的还是支落和辰箫,两人来不及进入神殿,差点又被冲回潭水里,好在辰箫搂住了一个石柱,截挡在支落前边,两人才躲开了这波巨浪。
经过这一折腾,辰箫觉得头晕眼黑,低头一看,手腕上的血都浸透了包裹的衣服。
舟舟停止了叫喊,但他似乎还没有清醒,双臂向上高举,摆着尾巴又要重新发动一拨攻击。
支落咳嗽几声吐出口内的积水,见辰箫手腕的血还是止不住,不由焦急起来,她又扯下另一侧衣袖,又在他伤口处绕了几圈。
抬头看到舟舟已经近乎癫狂的状态,更加烦躁,不知到底该如何应付,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若是阻止他,嫫尼不会放过他;若是不阻止,她自己和辰箫也是难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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