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江燃，巧啊。”刚子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在这儿都能碰上，看来咱们挺有缘。”
江燃把球杆立在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叙叙旧？”刚子吐出一口烟圈，视线在江燃脸上逡巡，“上次在巷子里，承蒙你‘照顾’，我这几个兄弟，可都惦记着你呢。”
他身后那几个职高生配合地往前压了一步，个个眼神不善。
台球厅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其他打球的人见状，纷纷停下动作，有的悄悄往后躲，有的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赵嘉树往前一站，梗着脖子骂道：“刚子你他妈想干嘛？找茬是吧？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谁的地盘？”刚子嗤笑一声，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赵嘉树，“小b崽子，这儿什么时候成你的地盘了？老子今天来找江燃，不关你的事，滚一边去！”
“你！”
江燃伸手拦住了想要冲上去的赵嘉树，他看着刚子，眼神冷了下来：“想找回来？”
“废话！”刚子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上次是我们人少，让你钻了空子。今天，咱们把账好好算算。”
江叶舟在一旁冷冷开口：“怎么算？单挑还是群架？划下道来。”
刚子打量了一下江叶舟，似乎觉得有点面生，但看他那架势也不是善茬，哼了一声：“群架？欺负你们人少没意思。江燃，咱俩单练，敢不敢？”
江燃还没说话，赵嘉树就先炸了：“放你娘的屁！你他妈比燃哥壮一圈，好意思说单挑？”
“不敢就直说，跪下来叫两声爷爷，老子考虑放你一马。”刚子激将道，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起哄。
江燃盯着刚子，拳头缓缓攥紧。他知道刚子是在激他，但他江燃什么时候怕过单挑？而且这事不解决，以后麻烦不断。
就在他准备应下的时候，一个略显清冷，却异常熟悉的声音，在台球厅相对安静的角落里响了起来，带着点疑惑：
“江燃？”
这个声音并不大，却像有魔力一般，瞬间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包括刚子和他那帮兄弟，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靠近角落的一张台球桌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干净白T恤和浅色牛仔裤的男生。他身形清瘦挺拔，手里还拿着一杯似乎是刚从外面买进来的、冒着冷气的柠檬水。灯光昏暗，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过分干净的气质，与这乌烟瘴气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是沈止羽还能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燃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沈止羽似乎也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副对峙的场面，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讶异，目光扫过刚子那一伙人，最后落在被围在中间的江燃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朋友？”他看向江燃，语气自然地问道，仿佛只是偶然遇到熟人在聊天。
刚子和他那帮兄弟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画风迥异的“程咬金”搞懵了。刚子上下打量着沈止羽，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男生看起来太干净，太“好学生”了，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就透着古怪。
江燃张了张嘴，喉咙发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嘉树和江叶舟也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这什么情况？”的问号。
沈止羽却像是没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他拿着那杯柠檬水，径直朝着江燃走了过来，完全无视了挡在中间的刚子一行人。
刚子下意识地想拦，但沈止羽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刚子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沈止羽畅通无阻地走到江燃面前，把手里的柠檬水递给他，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路过，看到有卖的，顺手给你带了一杯。冰的，解渴。”
江燃：“……”
赵嘉树、江叶舟、大飞等人：“？？？”
刚子及其兄弟：“！！！”
所有人都被沈止羽这波操作整不会了。
这他妈是什么展开？两拨人正要火并，突然冒出个优等生来送柠檬水？！还是给对面老大送的？！
江燃看着递到眼前的、杯壁上凝结着水珠的柠檬水，脑子一片空白。他愣愣地接过，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一瞬。
沈止羽见他接过，似乎满意了，这才转过身，正面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刚子，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们的事，能不能改天？”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今天，跟我有约。”
这话一出，整个台球厅落针可闻。
跟、他、有、约？
江燃感觉手里的柠檬水更冰了，冰得他指尖发麻。他看着沈止羽挡在他身前的、不算宽阔却异常挺直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胀痛，还有一种他完全陌生的情绪，疯狂地滋生蔓延。
刚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看看沈止羽，又看看他身后拿着柠檬水、表情复杂的江燃，再看看周围一群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这架，还怎么打？
他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他妈谁啊？”
沈止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请你离开”。
刚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摸不清这人的底细，最终狠狠瞪了江燃一眼，撂下一句“江燃，咱们走着瞧！”，然后带着一脸懵逼的兄弟，灰头土脸地走了。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冲突，就这么被沈止羽用一杯柠檬水和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台球厅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嗡嗡议论声。
赵嘉树凑到江燃身边，看着沈止羽的背影，压低声音，表情像是活见了鬼：“燃、燃哥……这……这啥意思啊？他……他跟你……真有约？”
江叶舟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眼神在江燃和沈止羽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显然看出了点什么。
江燃没理会他们，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转过身来的沈止羽。
沈止羽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吧？”他问。
江燃张了张嘴，想骂人，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想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成了一句干巴巴的：
“……你怎么在这儿？”
沈止羽指了指台球厅角落那张桌子，上面放着几本练习册和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来做小组课题，这里……比较安静。”
神他妈安静！江燃简直要气笑了。这地方跟“安静”有半毛钱关系？
但他看着沈止羽那双坦然的眼睛，又觉得他好像没说谎。对于沈止羽这种怪物来说，可能周围再吵，他也能自动屏蔽，专注自己的事情。
“刚才……谢了。”江燃别开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虽然他并不怕刚子，但沈止羽的出现，确实避免了一场麻烦。
“不客气。”沈止羽顿了顿，看着他手里那杯几乎没动的柠檬水，“不喜欢喝这个？”
“……还行。”
“嗯。”沈止羽点了点头，似乎完成了某种任务，“那我先回去了，课题还没做完。”
他说完，真的就转身朝角落那张桌子走去，重新拿起笔，仿佛刚才只是中场休息，顺手解决了一个小插曲。
江燃看着他坐回灯光下清冷的侧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冰凉的柠檬水，感觉整个世界都魔幻了。
赵嘉树捅了捅他胳膊，挤眉弄眼：“燃哥，约……还约吗？”
江燃猛地回过神，把柠檬水塞到赵嘉树怀里，恼羞成怒地低吼：“约你个头！打球！”
他重新拿起球杆，俯身在球桌上，试图找回刚才的状态。但母球撞击目标球发出的清脆声响，再也无法掩盖他胸腔里那颗失了控般疯狂跳动的心脏。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与烟味、汗味格格不入的、干净的，属于沈止羽的气息。
以及，那杯柠檬水冰凉的、酸甜的滋味，仿佛已经顺着喉咙，一路蔓延到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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