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他们办事不利,助理哑了一瞬,没想出办法。
“好在老姜选了条明路,没有出卖我们。”钱来拇指揉捏着太阳穴,缓声分析,“但他毕竟是帮我们办事,专案组难保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那我们该怎么办?”助理顿时慌了,声音疾利。
他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死期。
“事情不是你安排的吗?那就负责到底啊!这个时候你来问我?怎么不去问他们?”钱来睇视助理六神无主的样子冷笑出声,刚才那股劲儿哪儿去了?拿住了一个错漏,就以为自己翅膀长硬了?
风向顿时颠倒过来,助理窝囊得沉默下去。
腹中空空脚底软的废物东西!如果不是这件事不方便交给外面人办,他早换人了。
钱来虽然不屑,但依然开口布置下去:“事情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底。”
“什么意思?”
话说这么明白了都听不懂!
血气又开始在心脏处翻涌,钱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声:“老姜死保的可不是我们。我们需要确保当年的知情人都开不了口。”
“会不会太狠了?”那些可都是……助理咽喉处的肌肉紧绷着,声音都在打颤。
“狠?”钱来眼神横来,眼角皱纹叠起,眸中是积年的血光,“你以为我们的对手是谁?是本地警局的那群废物吗?而且刚才劝我狠下心振振有词的不是你吗?”
助理哑言。
“不仅要狠,动作还必须快,至少要赶在专案组发觉前。”钱来说话的声音不高,语速却快,早已发福的身上浑身肌肉线条崩紧,目光紧紧锁在面前,仿佛前面的不是档案夹,而是他的对手、仇敌。
他们如今就是在跟时间赛跑。
助理连连点头,弯腰收拾一屋的狼藉。
两人趁这时间又敲定了几个要点,助理抱上需要下发的材料出去。
手碰到门把手的刹那,钱来突然开口问:“钱运醒了吗?”
惊心动魄后,他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助理:“我们医院的人回,暂时还没有。”
“那就好。”钱来身心俱疲靠在椅背上,脸上褶皱搭拉下来,像突然老了10岁,“让他没有痛苦的走。”
“是。”
***
一阵风声后,寒气裹挟着湿意从门缝窗边爬进办公室,直往人的骨缝里钻。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已经立了冬,雨只会越下越冷。
章苁蓉握住袅袅生白烟的茶杯:“你认为他是在帮谁解决麻烦?”
“钱来。”齐梦回。
“嘶~”徐良才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他亲儿子,不至于吧?!”
“钱运很有可能掌握了钱来的犯罪线索,并且有高度可能交给我们,钱来的犯罪动机完全足够。”章苁蓉分析,“总归是自己的利益最重要,儿子算什么?钱来今年51岁,又不是生不了。”
“艹!忘了这茬儿。”徐良才恍然大悟,而后生出新的困惑,“姜茶为什么要帮钱来?他们两个一个是监委,一个是狱医,没有上下级隶属关系。”
“因为这个人。”齐梦从卷宗中抽出一张照片,推到桌子中央。
照片属于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
微胖,头发略有些稀疏,整整齐齐扎了起来。鼻梁上架着银框眼镜,袭一身平平常常的行政夹克,眼睑处略有青黑,但站在阳光下,满脸挡不住的神采奕奕。
蔡卓越,35岁,H市监委三级监察官。
年龄不大,简历却密密麻麻,全是破获的重案要案,按照她的出生年月和业绩算,现在钱来的位置原本应是她的。
可惜她永远也坐不上那个位置了。
因为她已经死了。
就死在H市看守所内,死因为心肌梗塞。
医生要让一个高血脂患者自然死亡并不难,不让她吃药、更换药物种类、调整药物剂量等等,方法多的是。
“还是不对啊。如果是为了争权夺位,也应该是钱来杀了蔡卓越,和姜茶有什么关系?”信息量太过巨大,徐良才觉得自己脑子已经开始宕机了。
“这是她生前正在办理的尚未结案案件。”魏琪已经调取到蔡监察官的全部档案材料,又是几百页纸,密密匝匝叠放上桌子上。
专案组的人按人头各分一沓。
齐梦按图索骥,很快就挑出自己需要的那一个,念出里面的大致内容:“08年,主办H市重大贪污贿赂、滥用职权案件,协办成员钱来、苗伟山、苏常齐等,发现本地房企舟何集团存在大量强买强卖、违规放贷催收、非法拘禁等具有□□性质犯罪行为,且与本地公检法人员存在利益输送可能,拟……”
“重点在右下角,蔡监察官还顺便查了一个小案子,掩饰隐瞒犯罪所得,涉案人员名字叫姜泰,如果我没记错,姜茶的父亲就是这个名字。”
魏琪飞快的敲击键盘,而后朝众人微微点头。
很显然,齐梦的记忆没问题。
“当时,姜茶正在准备入编考试,如果这个时候他有亲人留案底,面试恐怕就泡汤了。而且他连看守所的合同工都做不了。”齐梦翻阅卷宗,说完自己的分析。
气氛太过沉重,会议室中静默了一瞬,章苁蓉蓦地开口:“舟何集团?现在这个集团还在吗?”
“13年主要负责人落网后,这个集团就解散了。”魏琪边说边敲击键盘查资料。
“案子是谁办的?”主办监察官死了,手头的工作必然有人接任,章苁蓉顺势问。
“钱来。”
简单两个字,让所有人的心上蒙上阴霾。
现场一片死寂。
“妈的!这两个人就是合谋!为了自己的前途,生生葬送了别人的命!”徐良才忍不住暴喝出声。
“可能还不止。”齐梦指出更残酷的一点,“当年蔡监察官就是在看守所出的事,你们知道她涉嫌的罪名是什么?就是受贿罪。”
多么讽刺?
负责调查职务犯罪的监察官因为受贿罪进了看守所。
不知她当时的心境心情如何?
“一个前程大好即将升迁的监察官,会轻易堵上自己的政治生涯去受贿吗?行贿的还是她手里省上督办要案的重大嫌疑人,涉案金额只有20万元。”齐梦提问。
显然不会。
她很有可能是被人构陷的。
外面的雨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落在窗上廊前,冷寒的雨意随着无孔不入的风灌进了所有人声心肠。
沉甸甸、冷嗖嗖,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何亮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话。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远,难以自控的飘到了那个雨夜:
单位宿舍中,伍岐敲响了他的床:“H市有个同行遭了灾,我得现在赶过去一趟。遥芳一起去,你就留在A市,有消息我告诉你。”
那时他怎么说的呢?好像是调侃了句:“支援同行?我看你就是见色忘友,悄悄去约会!”
伍岐透露的信息太少,语气又太过平常,他一直以为同行是公安系统中的,遭灾就是是普通的遇见难事。
那样的情境、那样的场合……
再结合两月后,伍岐的死亡、章遥芳的残疾……
会不会,从一开始他就猜错了?
难以言喻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何亮攥紧手里的笔,不自觉用力,塑料笔杆闷哼一声断成了两节,尖角刺入皮肤,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弄出的动静不小,四面八方的目光朝他看来。
何亮扔掉笔,血都顾不上擦,目光掠过旁边的徐良才、齐梦,直接落在后面的魏琪身上:“你查一查,路建集团是哪一年成立哪一年发家的?主要人员和之前的舟何有没有重叠?或者说直接查舟何倒闭后人员流向,还有新成立的房产公司有哪些?”
他的声音又急又快。
带着办公室里的人一起心里打鼓,咚咚咚,一阵快过一阵。
完全没人出声,只听得见魏琪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
打键盘声音终于停了,魏琪的声音响起:“路建集团于10年成立,12年开始迅速发展,18年左右就成为了H市最大的房地产企业。公司人员和舟何集团重合度并不高,但主要负责人重合度很高,名单我都发到你们手机上了。”
“还有,我查到因为蔡检察官停职,这个案子暂停过一段时间,而因为案情复杂牵扯人员众多,直到11年才重新启动,交给钱来处理。时间点和路建集团的成立时间也很接近。后续舟何集团未被牵连的高管,有很多都进了路建。”
齐梦绷紧声线,依然掩盖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档案显示,钱来因为在该案中表现突出,被记为了二等功。还有他团队中的很多人,公安系统里很多人,都获得了集体功勋。”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可能希望这个案子翻案。
“牵扯到里面的得有多少人啊?”徐良才举着钢制茶杯盖的手都在抖。
不可想象!
魏琪咂舌:“这胆子也太肥了。”
所有人的心肺都被无形的手攥住,喘不上气来,呼吸急促着。
“一群欺上瞒下的蛀虫!混账!”向来压得住脾气的章苁蓉拍案而起,整张办公桌微微打颤,桌面上的纸张飞快扬起又悠悠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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