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气被慕修凌厉的气势吓得缩回壳子里,嘴上不停默念:“我没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啊,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慕修等怀里的林朗月咳得差不多了,才心存疑虑地松手。
林朗月连忙站直,试图把红得滴血的耳朵藏在身后。在意识到此举毫无成效之后,他又仓皇对慕修说:“……不好意思啊慕老师,我去趟卫生间。”
边说边往后退,离开慕修阴影笼罩的范围。
慕修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想着祟气刚才说的那番话——
所以是自己一直在吸食林朗月的气运吗?
可他一介阴差,身负不得伤害生魂的地府禁制,怎么会……
脑海中突兀地闯入一只白色小狗的身影。那只小狗用湿漉漉的鼻尖轻拱他的手心。然后画面变得暗沉,刀光剑影切断他的发丝。小狗又急又怕,在他身前汪汪直叫。与此同时,一只漆黑的利爪向小狗袭去……
慕修听到敌人痛苦的哀嚎,像烧得滚沸的水。他操纵黑色利爪将前仆后继的敌人撕碎。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伸爪的角度也越来越刁钻,殷红发烫的血线在他头顶游移来去。他抬头一看,原本雪白的小狗破布一样挂在树上……
他忽然感到头痛欲裂,悲痛不已地捂住脑袋。
想不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
带有殷红血线的黑气在他体内来回冲撞,突破肉|体的边界,“嘭”地一声四散开来。慕修却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竭力维持着理智,拼命将它们收回体内,以免四周生灵涂炭。
空气被压缩到极致,慕修凭一己之力将自己变成风暴的中心。
祟气缩在毛绒团子里瑟瑟发抖。什么**涡轮增压器,简直可怕!要不是与慕修签有生死契约,它甚至觉得自己一冒头就会落得个一命呜呼的下场!
*
林朗月用冷水洗了把脸。为了驱散全身上下的热意,特意在卫生间多待了会儿。
可一想到被慕修拉进怀里的瞬间,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皂角香味和坚实却富有弹性的肌肉,林朗月本就沸腾不已的血液就又被烈火烹煮起来。
他又匆匆掬了捧水拍在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像被人掐住脖子,狠狠扼制住呼吸。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想咳却咳不出来。在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死期将至。
好在那种窒息的感觉仅出现了不到十秒,很快便消减下去。他原地等待片刻,直到确认自己再也没有咳嗽的念头,才打开卫生间的门,缓步向慕修走去。
哪知刚一走进客厅,就看见慕修眉头紧锁,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后脑。他急忙加快脚步,上前询问慕修情况,却被他一把推开,脱口而出一句“离我远点。”
林朗月后退一步,不知自己哪里惹怒了慕修,手足无措地站着。
慕修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茶几上,平复许久。
再抬头时,他恢复了往常的声调,柔声对林朗月说,“没事,偏头痛犯了,老毛病了。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
话虽如此,林朗月却分明看见,慕修原本清亮的眸子被盘根错节的血丝染得通红。于是他问:“用帮你叫医生吗?”
“不用。”
“……”
在要不要劝慕修看医生之间挣扎片刻,林朗月最终决定遵从慕修的意愿。
但他并没有完全听之任之,而是在手机上找到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把慕修的症状向医生详细描述一遍,并询问他治疗偏头痛需要注意哪些事项。
得到医生的答复,他抬头看向逐渐缓过神来的慕修,提议道:“要不你先回房间休息?”
慕修点了下头,但用礼貌且疏离的语气说:“对了,朗月,我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从今天起我搬去客房住就行。”
为了避免自己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过度吸食林朗月的气运,他只能生硬地编造出这样一个理由,“还有,教你演恋爱戏的事……”
林朗月听前半句时还没反应过来,听完后半句,只来得及匆匆回应:“慕老师你的身体比较重要,教我演戏的事不用勉强……”
慕修这次沉默地点了下头。
“那我先让阿姨把客房打扫一下,慕老师你稍等一会儿。”
林朗月像兔子一样跳开,指挥阿姨忙前忙后。
……
临睡前,林朗月给慕修送来一杯温水和一板维C片,踌躇说:“你那会儿说不想见医生,我就在手机上咨询了一下。他说在没有面诊的情况下只能先建议你多补充一些维C,注意休息,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当然,最好还是及时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跟我说。”
说完用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修看。
慕修说“好”。
见林朗月这样,他掰了片维C放进嘴里,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林朗月这才放心,轻声说,“那我走了?”
“嗯。”
“有事叫我。”
“嗯。”
林朗月轻手轻脚帮慕修把卧室的门关好,隔绝了室内外的光线。
慕修一挥手,将头顶的灯熄灭,整个人融进黑暗里默默地想了会儿,想林朗月还真是把他当成病人在照顾,明明他自己才更像是那个病人。
想了没多久,他起身飞出窗台,在上门去找许鸿昌之前,决定先找陆乌川聊一聊他们二者的“鬼生”。
*
彼时陆乌川正优哉游哉地在浴缸里泡澡,被慕修毫不客气地拎出来,边捂重点部位边大呼小叫:“干嘛呢,干嘛呢!”
慕修拽了条搭在衣架上的干燥浴巾给他,张口就问:“我是什么?”
陆乌川颇为狼狈地围好浴巾,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没看出什么慕修那边有什么端倪,没好气地说:“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啊,好端端地问这个干嘛?”
慕修重复一遍:“我是什么?”
陆乌川这下收敛了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地府阴差?”
慕修瞬移到陆乌川眼前。
陆乌川:“影帝?”
慕修向陆乌川逼近一步。
陆乌川抓狂:“那除了这两个,你还能是什么?!”
慕修便说:“陆乌川,我知道你身份不俗,哪怕你伪装得天衣无缝,用地府的阴气把自己腌入味,我都能感觉到你不是地府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体内阴力与你犯冲时我没有惊讶,只说了一句拜你所赐。但——”
陆乌川神色未变,脸上挂着雷打不动的笑容,“但是你发现地府下给阴差的禁制未能对你生效,对吗?”
地府每隔百年会从无数阴魂中选拔出表现优秀,且无转世投胎意愿的,出任阴差一职,有长达五年的见习期,见习期满考核合格,方可转为正式阴差。
这些见习阴差上任前,需要经过忘川河水七七四十九天的洗练,确保将前尘往事遗忘干净,不与人间事物产生纠葛。
此后阎王会亲自为见习阴差设下一道隔绝生魂,且不得在执行公务时主观故意伤害生魂的禁制。若有违背,则即刻丧失其阴差身份,日夜受刀锯斧钺、阴虱噬咬之刑。
慕修听陆乌川说完,歪了下头,“你知道此事?”
“嗐……”陆乌川故作轻松,“这谁能不知道?”
慕修像复读机附体,但语气略带嘲讽:“谁能不知道?”
陆乌川假装说漏了嘴,在慕修的胁迫下支支吾吾地编起了故事:“当年……在给你下禁制的前夕,地府被一千年大煞闯入,为了将大煞压制下来,地府阴差前仆后继舍命相搏,前任阎王更是在大战中殒命,新任阎王赶鸭子上架,这些你去翻《地府年志》都有详细记载,可知我不会诓你。”
慕修自然知道这些,“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乌川一拍大腿,“怎么没关系?你可知当年新旧阎王并非正常交接,新任阎王阴力有限,再加上那千年大煞把地府闹得人仰马翻,根本没空管你们这些刚被选拔上来的阴差预备役。等到事态平息,把你从忘川河里捞上来,你都快泡发了!可是他们也总不能把你扔在一边不管吧?所以经过地府高层商议,决定让新任阎王把禁制下在帮你抵御忘川河水的侵蚀方面,怕你阴魂承载不住禁制,没再敢下其他,只是把见习期从五年延长到十年,见你工作完成得不错,也没有任何伤人意愿,就给转正了。”
“可是我现在伤人了。”慕修说。
“这倒……”陆乌川硬生生拗过这一句,“也不是不能理解。”
“此话怎讲?”
“……你想啊,容器体质毕竟与常人有异,你是没想着吸食容器的气运,但容器可是个全方位追着邪祟喂饭吃的主,你不想要都不行……”
“那我得离林朗月远点。”
“倒也……你不是还要利用他追查煞雨事件的主谋?”
“但归根结底是我伤了人,阴差恐怕都没办法再做。我这就回地府向阎王禀明——”
“等等!向阎王禀明什么?你也太死心眼了!”
陆乌川转了下眼珠,“我有解决办法。”
慕修从上到下审视他:“你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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