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吩咐余发根开“别克”过来,之前去盛益昌布庄带上许国泽和春香院的老板赛美丽,再到“鹤记”照相馆接自己。
“鹤记”照相馆就在中山路原豫江警备司令部南门的对面,现在日本人占领着警备司令部,伪豫江治安司令部也在这里。
阳瀚章拉开右后座的门坐了进去。这是阳瀚章有意交待余发根的,让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坐前面,留个后面的位置。
坐在左边的余发根用余光望见阳瀚章上了车,目不斜视地握紧转舵盘,用脚踮了下“鞋子”(离合器),“别克”很快地开动起来。他们没有倒车从叠山路走,而是从中山路直接左拐到安石路上,再往左拐到阳明路。他们找了个岔路口,开进了江边站。这江边站就在下沙窝的东端。是用竹子编织成的栅栏,圈出一块很大的空地儿,连门也都是用竹子制造的。
他们把车停在了大门的旁边,等待着沙桐他们把营救的人带过来。
不远处空旷和低垂的夕阳相连的地方,飘过来了一片随风而来的烧纸、烧蜡烛的刺鼻的味道。
阳瀚章不禁心头一阵悲哀。他知道,那里陈尸数月,不是亲人不去收尸,而是偌大的豫江连个掩埋尸体的地方都没有,家属们只有把那个地方当成墓场。
阳瀚章透过发根瘦小的身子向左望着大竹门,大竹门有一条宽二、三米,长五十米上下的路通到波涛滚滚的豫江,左侧的一条沙子路就连着下沙窝。
他抬起欧米咖手表,瞥了一眼,现在是下午六点钟,离约定时间超过了二十分钟。
“会长,太阳快落山了,还没过来。”许国泽从后面说到。
赛美丽也跟着说:“要不,我下去看看。我一个女人家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阳瀚章沉思了下,“若是现在不来,可能是出了点状况。先冷静下来,再看看。”
阳瀚章头回过来,仔细观察着他们停车的这条马路。
他们停车的大竹门这一边,用竹子编织的篱笆高低不平延伸有一百多米,篱笆里面有些低矮的屋子、一座废弃的监狱,再后面就是堤挡。左边是一幢一幢低矮的、炸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房架子的民居;这里的市民早已跑得寥寥无几。
阳瀚章抬起身子,从坐垫下的工具箱里先掏出一把左轮手枪插到腰上,又摸出望远镜,朝前方望去。
这是条有着坡度的马路。
阳瀚章扫望这条马路时,远处一辆卡车的车头映入他的眼睛,再仔细地看了看,不由心里一震。卡车上有两个日本鬼子架着机枪正虎视眈眈窥视着他们的“别克”。
“不好,东洋人!”阳瀚章把望远镜递给许国泽伸过来的手上。
“怎么办?会长。”
许国泽露出了紧张的样子。
“动不动手。”
许国泽问道。
阳瀚章摆了摆手。“莫慌。我们的任务是接应亢司令。”
下午的时候,沙桐分别和在阳步亭学校驻扎的许国泽、白路区警察局的王士贞、修车店的程远志联系上。为了后面的工作还能继续巩固,沙桐有意没让程远志参加这次行动,他嘱咐远志跑了趟“春香院”,让懂点日语的赛美丽参加这次的营救行动。
程远志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沙桐已经做了安排,他也只有执行。
和远志分手后,沙桐马不停蹄地骑着那辆“同昌”牌的脚踏车沿着中山路往东面驶来。在“鹤记”照相馆的门口,她放好了脚踏车。
已经打算辞职、尚未得到最后通知的阳瀚章表面上就在“鹤记”照相馆当起了“寓公”。日本方面山下直人和伪政务委员会的付小林都劝过他留任商会会长。阳瀚章不置可否的就是摇头。弄得山下狼狈不堪。
交代了一番后,沙桐说道:“我们的任务就是救出亢司令。不和日本人发生战斗。”
从“别克”车下车后的赛美丽径直地往上迎着日本人的走起来。
军用卡车上日本人发现有个妖艳的女人直对着他们的车过来,站在车头上的一个日本军人猛地捶了几下驾驶室。这时,驾驶室的门打开了,跳下一个军人,大声喝道:“什么的家伙?不准过来。”
说完,从车上跳下来的这个日本人从腰间拔出手枪。
赛美丽观察到:车头上站着拿机关枪的两个日本军人,驾驶室里有个司机,还有眼前这个凶神恶煞般的人,一共是四个人。
赛美丽迎上前去,口里说到:“老总,我丈夫就关在那上面的监狱里,我是来探监的。”
这时,驾驶室里探出张鬼脸:“这里不让任何人过,走开!”
赛美丽“嗯,嗯”了两声,“明白的。”
赛美丽想赶紧离开,这时探出头来的那个鬼子喊了声“回来”。
没走出几步远的赛美丽转过身来,对着那个拿着□□鬼子说“我不去看了。”
那个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的鬼子对拿着枪的鬼子说到;“这个女人会说我们的话,把她带到山下顾问官那,会排上点用场。”
“还管那事,那边有山下小姐呢。”说完,拿着□□鬼子对赛美丽喝道:“你的可以走了。”
阳瀚章的目光始终盯到路坡上动静,盯着只能看到的卡车上带着护布钢帽的两个日本鬼子一举一动,他发现那车头上的鬼子没有很大的的动作,他的提心吊胆才稍微缓和了下来。这时路坡上一个女人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他们的车走过来,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阳瀚章对着许国泽说:“赛美丽过来了,应该没有事。”
许国泽和阳瀚章一样,他的眼光也没有离开那个路坡下面的卡车。
回到车上的赛美丽轻轻地擦了擦额头上沁出地汗珠子,跟着把刚才看到的情形给阳瀚章说了下。
“快看,好像他们过来了。”
余发根一直是注意大竹门那条伸到江边堤挡上的那条路,这时影影绰绰地看到从堤挡那边蹒跚地走过来三个人,有两个人搀扶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个蹦蹦跳跳地小孩,在夜色中只能模模糊糊地分辨出是四个人。
阳瀚章:“等他们把亢司令扶上上车,让沙桐和阳天走回去,其他人挤挤。”
阳瀚章推开车门,把重伤在身的亢正大接进了后排座上,赛美丽坐到了副驾驶室。赛美丽看着丫丫问到:“这谁?”
沙桐红着眼睛:“孤儿,拣的。”
丫丫好不情愿地坐到了赛美丽的大腿上,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沙桐,挣扎着想从赛美丽的身上滑下来。
满头大汗的沙桐扎下头上的白布对丫丫说:“丫丫乖,等下这位爷爷送你到我们家去。”
阳天把系着的草绳解开丢在车厢里,揩着汗涔涔头发说:“丫丫好乖,明天叔叔就去沙阿姨家去看你。”
阳瀚章会意地点点头说:“送‘盛益昌’!”
本来余发根想从原路返回从阳明路上安石路再回中山路,可这样走,到时就不好把赛美丽往抚河桥的“春香院”送,直接往前面开,就不用绕很多弯路。他把这个打算告诉了阳瀚章。
阳瀚章思索了下说:“我看可以。不过你注意前面坡下的那辆日本人的车。”
赛美丽听到他们这样说,就一直望着那辆可以看到日本鬼子脑门的那辆卡车。
“看,那车在倒车,兴许要走了。”
那辆卡车开出不久,阳瀚章吩咐余发根“出发!不要跟得太紧。”
在这条夜间的泥巴路上,几辆车一步一趋的匀速地开动起来。
这个时候,只见开在后面的卡车,车厢的篷帘倏然被打开,瞬间,一个大汉从车上翻了下来。紧接着,车上的日本人在歇底斯里地喊着,没一会功夫,前面的日本卡车停住了。
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前面那辆卡车的阳瀚章急切地喊道:“剎车!”
赛美丽坐在前面,她的眼尖,她看着那个绑着麻布腰带的大汉眨眼间就从左边的一条巷子里钻了进去,一下子时间便无影无踪。
前面我们说到,山下直人听到单正力喊了声“报告”后,环顾着黑压压的四周,以及冒着青烟的香火。知道今晚的行动已经失败,便说了声“回去!”
山下直人的一行人踩着杂乱无章的草丛,往堤挡上停着车的方向走去。
单正力走在这行人的后面,眼睛时不时地望望沙桐和阳天他们的位置。从黑古弄咚的晚上可以注目到沙桐和阳天正搀扶着亢司令往另外那个方向移步而去。直到这时,他紧张的心情才恢复了平静。
藤田见山下顾问官过来,打开“丰田”车的车门,并顺手在车门上搭了个天蓬......。
坐在车后面的凉子看不惯藤田这种溜须拍马的做法,不禁冷笑了一声。
一只脚刚伸进到车内的山下直人,突然收回了脚。他跨了几步走到正准备发动边三轮摩托的王先发面前,对着坐在车斗里的汪得昌说:“汪桑,下车的。”
汪得昌和王先发对视了一下。
“对的,下车。”山下直人补充到。
汪得昌搞不清这日本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加上下面的沙滩到处是死人。他很不情愿地问到:“捉人吗?”
山下顾问官洋洋得意地说:“嗯,捉人!”
汪得昌说:“那一男一女如果有问题,早就跑得没人影。”
“不,我们的不抓那一男一女,我们把那几个运送尸体的人抓起来,会有点线索的。”
这边,李木匠把插在平板车两边的挡板用绳子捆扎好放到车上,把腰上的麻布系了系紧,拍打着身上由于烟雾缭绕而沾到身上的灰尘,并对着同来的两个伙计说:“我们是抽根烟走,还是现在就走。”
伙计贱根马上说道:“早点走,这里抽烟不吉利。”
另一个叫惊蛰的伙计说:“那我们明天就可以到医院去领工钱啰。”
李木匠把烟放回了口袋说:“好,我们到挡上去抽根烟。”
三个人,想着明天又可以意外的领到一笔工钱,兴高采烈地拖着板车往堤挡上上去。
他们的车吱吱呀呀地抖动着,把放在车上的挡板震得“乒乒乓乓”响。李木匠见贱根与惊蛰把木板车停稳后,从上衣袋里提出包“美丽”牌的香烟,又从裤袋搜出“泊头”牌火柴……
蓦然间,三道强烈的灯光射向了李木匠他们,几个日本宪兵不由分说地把他们押解到了停在路边上的卡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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