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桐听到阳天提到“高家老屋”的事情,下意识地放下因为佯装情侣而挽起的手,她感觉是不是这个动作触类旁同地引起阳天对沙丽的念想。
阳天接着问:“你们家姓沙,怎么会是‘高家老屋’,而不是......”
沙桐说:“而不是沙家老屋,你是想这样问。”
阳天傻傻地笑着。
沙桐本来不太想把家里的事情说给外人听。但她觉得阳天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青年人稳重,和自己一起工作,又是妹妹的恋人,刚才又完成了上级交给他们的任务,心情很是舒畅。
沙桐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讲开了她家里往事。
其实,我的爸爸原来是我大娘家的佃农。我大娘从出生起就传到了我大外婆的痨病,晚上咳嗽不停,睡觉时床边上要放个痰盂子,为了卫生,痰盂里要装很多的水。往往是到了下半夜就会滿出来,弄得睡觉的地方腌臜得很。我大外公就让我爸睡到我大娘的隔壁。说是做个伴,其实就是痰盂满了的时候,帮忙去到掉。到我大娘插?的时候,我大外婆就跟我公公商量,要我爸娶我大娘。说是他们从小一起互相照顾,青梅竹马,两个人也投缘,但有个条件,要做上门女婿。
一天,大外婆让账房把我公公叫去、
“我说老沙呀,有一档子事情我想给你说一下,发生年龄也十七、八了,也该说个媳妇了。”
我公公不明白这个老地主婆是啥意思,像我公公家无地无屋,怎么会说起给我爸爸说老婆的事情。
我公公憨厚地说“我们哪里说得起媳妇,再说,他连私塾都没去过几年,大字不认得一个。以后郎(怎)个混。还谈说媳妇”。
虽然我公公没有读过书,但他知道要想在这个世道立足,没有点“四书”、“五经”的道理,很难混成个人样。因为我公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爸爸的身上。
老地主婆鄙夷地望了我公公一眼。接着说;“发生不是读完了‘高小’吗?”
“托东家的福,为了小姐,东家到是让发生断断续续读了几年书。”
我大外婆说“那不就够了吗,以后会算账、写字、懂点道理就行了,我们家大业大的。......”
“啊嚏、啊嚏.......”
我大外婆咳了个不停,摆摆手,捧着个火笼回去了。
谈话的这天晚上,我公公辗转难眠。
我公公碰醒我的婆婆认真地说到:“嘿,今天东家婆跟我说了这样一件事情,你捉摸捉摸。”
我婆婆睡眼惺忪地听我公公把地主婆、也就是我叫大外婆的东家婆给他说的话啰嗦一遍。
我婆婆开始咕噜着:是给发生话(说)媳妇呀。咕噜到这里,我婆婆陡然间磕困一下子全跑掉了。喃喃地说:她这是想叫我发生娶她的女儿哟。
这怎么可能呢。我公公回话到。
我婆婆接着道:“你听,我们家大业大,那意思是说家大业大的,还读唏哩(什么)书。”
那个痨病壳子,谁还敢娶她,到时候全家人都要被她传上病。我公公愤愤地说到。
非怪前几日账房跟我撬牙膏(说):东家要娶个上门女婿。
我婆婆也睡不着了,披件袄子索性坐了起来。我公公也卷了根烟,在床头摸摸索索地拿出洋火,将烟点燃了;他舍不得点洋油灯。烦得一丁点瞌睡都没有了。
那时候我爸爸也已搬回地主家给的专供佃户家住的破草房里来,因为我的大娘那时候也大了,再住在大娘家就不合适了。
他俩就着黑夜里草房外透进来月光嘟囔起来。
我爸爸听到了公公和婆婆的嘀嘀咕咕地谈着,已经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虽说那时候还弄不明白痨病是种什么病,但可以肯定是极为不好的病。听到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唉声叹气的话语,心中不禁怅然若失。
我婆婆说:“我那怕是不到高东家作地,也不能让我崽去娶个‘痨病壳子’做老婆。”
我公公说:“我也是咯(这)样想,可我们差高东家的十斗米的钱总要还请再做打算唦。再说,我们也是这样怀疑,也不一定就是咯(这)样。”
我婆婆把袄子放到棉絮上,又轻声咕噜着:“穷人的命啷(怎么)咯样难呀。”
鸡叫头遍了,我公公婆婆熬不住瞌睡,打起了呼噜。
我爸爸说,这一夜,不知是激动,还是为家里未来着想,他决定说服他的父母亲,也就是我公公婆婆,他愿意和高东家的女儿成亲。
我公公意外的摸摸了脑袋,咯崽俚想女崽子想疯了呀,这还如何传宗接代哟。不过还是心平气和地和我爸爸讲道理。我婆婆得知我爸爸的想法后,几乎是歇斯底里往死里咒我爸爸,连痨病壳子都找,咯崽俚子是不得好死。她这样骂到。
果真,腊八那天,我大外婆和大外公及其认真地放下架子,跑到我这个佃户家里,把我爸爸和我大娘的事情不由分说地商量了一下。我公公婆婆见平时作威作福的高东家和东家女人如此谦恭和礼贤下人,本来很是激动。但是还是沉着地提出几个想让高东家他俩知难而退的条件。
第一、我们家一定要有后代。高小姐这种病是不太可能生产的,保留纳妾的权利;
第二、我家发生很喜欢读书,要让他到大城市去读书。
第三、做上门女婿但不改姓,还姓沙。生儿或生女,也姓沙。
其它诸如改善我公公婆婆住房以及安排其它轻快点的活等等。
到时候找高家的保人出面,誊好契约,画字签押。
我爸爸就是这样成了高家的人。
结婚后没过多久,我大外婆一口气上不来,死了。在我爸爸到外面读书的几年,我大外公也撒手人寰。
我爸爸就这样走过来的。接下了高家的田地和在豫江市内的“盛益昌”百货店。
“这就是你们家的传记,还蛮精彩的。”阳天这样说到。
沙桐继续说道:“精彩吧,精彩的还在后头嘞。”
“啪、啪、啪”几声枪响,惊动了本来就有些凄凉的街道。
昏暗的马路上,跑着三三两两的市民。还苟延残喘地开着店的商家赶紧地把挂在外面的旗幡收进店内。街面一时间被寂静笼罩着。
“不好,有情况!”沙桐紧张地说到。
阳天环视了一下周围,说道:“好像是上沙窝那个方向。”
沙桐可能意识到了什么,问:“是不是李木匠他们那块儿出了情况。”
这时,沙桐问着一个快从他俩身边跑过去的男人:“先生,请问出什么事了?”
那位先生驻足而立 ,喘着气地答道:“东洋人在上沙窝开枪了,具体的唏哩(什么)事情不知道。快跑吧。”
沙桐沉思一会儿,正想对阳天交代什么。她放眼看着街面,看到现在小跑到自己身边的人似乎是李木匠,果然,近在身边的人就是他。
阳天急促地喊道:“老李,唏哩(什么)情况?”
沙桐展望周遭,看看有无僻静点地方。她拉着阳天的手,慌忙地把阳天和李木匠拖进路旁一个刚收拾完的店门口,等着还在缓气的李木匠说明就里。
李木匠顺顺了气,把刚才他们如何被日本鬼子抓到、然后拽进卡车、再然后自己如何跳车、再怎样被人放跑的情形抖抖索索地讲完。跟着泪水从横,接着咕噜道;“我倒没什么,就是贱根和惊蛰姐(他)们。姐们(他们)的家人肯定会来找哦(我)算账。
见李木匠一脸茫然的样子,沙桐宽慰地说:“李大哥,你莫急。我们再碰碰情况,看啷样(怎么)解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木匠对着阳天狡猾的一笑,说道:“不是少爷你开口,这种艰难的生意不会和医院去做的。”
阳天领悟到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不暴露行动的情况,马上说道:“除了马苏会医院给你们的工钱,我加倍给你们一份。”
沙桐用胳膊捅了捅阳天,意思是不要站在人家的店门口说这些话。沙桐做地工的这些年,听到的和体会到经验都很丰富。有时候不知道在哪个环节上就会出纰漏。虽然他们的谈话没有任何人注意,但是,一旦有人惦记,就会出事情。你像这种情形,就要找一个安全的地儿商量。
沙桐看了看表,已经快晚上九点。她说:“这样吧,我们现在去亨得利钟表行,有什么事情到那里去谈。”
李木匠望着阳天说:“我老婆见我现在还没回家,肯定急死了,我硬要回去一下。要不你看,你身上带没带钱,先结掉一点。贱根的老婆和惊蛰的娘会找到我家里去的。我老婆到时候还不知道说什么。”
阳天露出了为难的情绪。因为他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的钱。
沙桐见状,提起脚往前面走了几步,回过头对他俩说;“我们到阳天家的店里去谈。”
李木匠见阳天在裤袋里摸索摸索着,估摸着阳天可能没带着钱:又听沙桐这样说,就跟着他俩的后面走了起来。
再说阳瀚章他们的车行驶在阳明路和德胜路交界的马路上,听到远处的枪声。
马国泽是军人出身,忙对阳瀚章说;“阳老板,枪声!”
阳瀚章警觉地听到这最后一声枪响。
阳瀚章意识到,这几声枪响,跟他们营救亢正大司令一定有联系,他们黄昏的行动尽管布置得严丝无缝,但一定有没注意到的地方。他对发根说:“发根,这样。我们先送赛美丽和小女孩到春香院去。接着把马军官还放到沙桐他们家,就是沙老板家里。亢司令到我们亨德利去,就不往苏县长去,然后,我们等沙桐的消息。”
丫丫好像听懂了大人们的谈话,执拗地说;“不行,我要到妈妈家去。”
赛美丽说:“要不这样,在目前没有清楚怎么回事的情况下,还是按原先的安排行动,这样,头才能重新制定计划。”
一直没有啃声的亢正大颤抖抖地说道:“我觉得赛小姐的话有道理。眼下谁都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我们还是按你们的长官的意思办!”
阳瀚章见大家的意见都倾向亢正大,就袙板说:“好,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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