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纯懿收到陈东来信的消息时,很是惊讶。倒不是惊讶于陈东会联系她,而是惊讶于带这个消息给她的,是延陵宗隐派来监视她的那个黑脸娘子。

她长着一张国字脸,头发和眉毛都很浓密,搭配上略厚的双唇,纯懿总是以为,这会不会其实是一个假扮成女人的男人。

她的声音也是平直无波的,没有一点儿感情,只是陈述事实:“陈东怕引人注目,拜托了他好友的妹妹来找你,带了给你的一封信。”

那娘子的话音刚落,小宋统领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长帝姬,有位裴家的小娘子登门拜访,说是听闻您是全汴京的制香高手,特意来向您讨教。”

纯懿扫一眼又安静立在阴影里的那虞娄娘子,站起身来:“请她到花厅稍坐。”

裴家小娘子还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长着圆圆的脸颊,圆圆的眼睛,纯懿到时,她正捧着一块儿果子吃的香甜。看到纯懿进来,她的动作就顿在原地,连咀嚼都忘记了,只呆呆看着纯懿,大眼睛里是明显的惊艳。

待纯懿站在她面前微笑看着她,她才恍然回身,将果子端端正正摆回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站起身行礼的动作却很是活泼:“您就是纯懿长帝姬吧,真是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她看看纯懿纤细袅娜的身形,又偷偷捏了捏自己腰间软软的肉,有些丧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这样美啊,那个时候,东哥哥一定会喜欢我的。”

小姑娘娇俏可爱,就是满腹心事的纯懿也不由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你也很美,真的。”

“真的吗?”小娘子眼睛亮了起来,被美人夸漂亮,总是会让人愉悦的。

她也不怕纯懿,只觉得这位长帝姬长得好看性格又温柔,本来只是抱着在陈东那里卖个好的心态来的,现在却是真心喜欢这位帝姬姐姐。

聊了几句之后,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就骨碌骨碌四处打量,“想要偷偷做些什么事情”这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纯懿看着发笑,她这里需要提防的人,也就是那位虞娄来的黑脸娘子罢了,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除了制香,你来还有什么事吗?”

小娘子明显被她这毫不掩饰的询问吓了一跳,犹豫张望了许久,才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塞进纯懿手中,还生怕她不明白她的意思似的,对着她挤着眼睛:“东……有人托我带这个给您。”

然后又欲盖弥彰的补充:“是个制香的方子,很珍贵的。您可一定要看啊!”

送走了裴家小娘子,纯懿独自坐在花厅里,将裴家小娘子神神秘秘塞给她的信大大方方放在桌面上,盯了空无一字的封套许久,才忽然开口:“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黑脸娘子完全没想到,一直是她为无物的纯懿会忽然关心起她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赛里。”

“哦,”纯懿点头,扬起面前这封信,含笑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赛里,“你既然知道陈东托裴家小娘子给我带信,我猜你也知道这信里写的是什么了?”

赛里的确知道。

她平静开口:“说你们现在的皇帝准备送前面那个皇帝离开汴京,但前面那个皇帝被我们虞娄勇士吓破了胆子,不敢走。”

纯懿呼吸一滞,心头情绪复杂,许久之后才涩然开口:“是你们做的,对吗?”

“郎主只是杀了你们皇帝派出城传勤王令的将军,然后把他的头送回给你们皇帝而已。”赛里没有一点要隐瞒她的意思,淡定地陈述事实,“方圆五百里都是我们的人,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认识你们皇帝的。万一跑出去了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概不负责。”

纯懿闭了眸。事到如今,她已经明白,自己费心想出的计划已经全然失败。而更令她感到无力的,是延陵宗隐的态度——他就将他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说给她听,而丝毫不担心她会给他造成什么威胁。

延陵宗隐这种全然的自信甚至是自傲,更让她觉出自己的无能。

如果昂哥哥还在她身边……如果昂哥哥还在,他会怎么做呢?

纯懿呆呆坐在高脚扶椅上,双眸紧闭,眼睫却颤动着,不知为何,竟想起了不久前他接她出宫时的样子。他逆着阳光对她微笑,是她最喜欢的模样,语调轻快又温柔,向着她伸出手,将她拉出幽深的泥沼:“早啊。带你去吃樊楼的灌汤包子,怎么样?”

昂哥哥,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能与你一起再去吃一次樊楼的包子?

纯懿一颗心渐渐平静。她睁开眼,唇畔还不自觉带着些温柔笑意:“他晚上在刘家寺虞娄大营吗?”

赛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你们郎主,他晚上在刘家寺虞娄大营吧。”纯懿起身,吩咐紫节去准备一些新鲜鱼炙,然后转向赛里,非常自然地吩咐她,“你告诉他,我晚上去找他。”

“他切断了我能走的每一条路,不就是为了逼我向他服软吗?那我去。”

整个下午,纯懿都在忙碌。她亲手做了几道家常小炒,从味道到摆盘都是大庆风格,精心装点之后,精致又好看。她又亲手调了一饼返魂浓梅香,小心翼翼放入梅型香炉中,与刚挖出来的梅花酒放在一起。她甚至还换了一身衣裳,是陆双昂最喜欢的浅青色,上面没有华丽的纹样,只在下摆用银线穿珍珠勾勒出云纹和水纹,随着她一步一行间,闪烁着细碎流转的光华。

然后她将自己关在屋里,提笔给陆双昂写信。

信里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如同之前他们的每一次通信一般,先问他好不好,然后就是她絮絮叨叨的生活琐事。母亲的病已差不多好了,管家又放出去了几个女使,今天的鱼有点腥不怎么好吃,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娘子夸她貌美。最后,她温柔叮嘱他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她担心。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翘起,脸上一直带着幸福的笑,仔仔细细将每一页信纸都抚平,小心翼翼放入信封之中。

然后,她并没有吩咐管家将信送出,而是掀开床上属于陆双昂的那一半被褥,把这封信珍而重之的压在那里。

退后一步,纯懿环顾着这间她与陆双昂的新房,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曾有过他们恩爱的低语和幸福的笑声。她脸上笑意不减,神情温柔,低声开口:“昂哥哥,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又站了一会儿,最后感受着陆双昂留在这间新房里的痕迹,纯懿行到旁边琴架上抱起古琴,推开了屋门。见到寸步不离守在屋门前的赛里时,她对她颔首,吩咐道:“走吧。”

然后又侧头对紫节笑:“你不用去了,留在府里吧。”

紫节是纯懿的贴身女使,向来紧跟着纯懿,眼下纯懿忽然要甩开紫节,赛里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目光在纯懿和紫节身上来回打量,明显不是很放心的样子。

纯懿淡淡的:“本宫还从来没做过低声下气求人的事,就不必让女使看到了吧。”

然后也不待紫节或是赛里回答,提起脚步,径直走向大门。

刘家寺在汴京城东北,抵达营地时,天色早已黑了。寒风呼啸,纯懿裹紧了自己的狐皮大氅,跟着赛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入虞娄大营。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军营。纯懿从不知道大庆的军营是什么模样,可在虞娄大营里一路行来,看着两边目不斜视走过的巡逻将士,井井有条的营帐排布,还有整装肃容的提刀兵卫,就算她早已恨透了虞娄人,也不禁也生出了些畏惧和敬佩来。

虞娄竟然有如此精兵,怪不得能一路南下,攻城略地。

纯懿被带到了居于最中、最大最豪华的营帐外。那个总是跟在延陵宗隐身后的彪形大汉正守在营帐门口,见到纯懿果真过来了,目光大咧咧上下打量她,似乎对于她敢来这里很是惊奇,然后才进营帐里去通报。

不一会儿,他就出来,对着纯懿粗声粗气地:“进去。”

纯懿没有计较他的粗鲁无礼。她从赛里手中接过沉重的篮子,左手提篮,右手抱琴,缓步走入延陵宗隐的营帐。

与营帐豪华的外表不同,里面竟然布置的十分简陋。前半部分是延陵宗隐处理军务的地方,摆着一张石头垒砌的桌子和一把小木椅子,纯懿扫一眼,甚至都怀疑延陵宗隐能不能挤进这把狭窄逼仄的椅子里。占地最大的是一个用砖头搭起的四方形池子,现在上面却罩着一块黑布,将池子遮掩的严严实实。

这一定就是昂哥哥曾经提过的,将军们推演练兵的沙盘了。

纯懿面上仍然带着浅淡的微笑,目不斜视走过那个罩着黑布的池子,绕过一面屏风,见到了正席地而坐的延陵宗隐。

大概是因着在自己的营帐里,延陵宗隐没有穿绑腕束身的虞娄劲装,而是穿着一身宽松的袍子,腰间未系腰带,下摆敞开铺散于地,露出两条光裸的修长结实的腿,就这么毫不遮掩地袒露在不怎么温暖的空气之中,纯懿看一眼都觉得冷。

见她进来,延陵宗隐也没有要将两条光腿收起来的意思,只抬了眼皮去看纯懿,对她彬彬有礼地颔首:“纯懿长帝姬。”

纯懿左右环顾,竟没看到一张像样的桌子,便将右手抱着的古琴随意放于地上,然后提着篮子走到延陵宗隐的对面,隔着一张矮几与他对坐。

然后打开篮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了出来。

几道精致的菜,一坛小巧的酒,一炉清雅的香。

延陵宗隐挑眉,看着纯懿姿态优雅,将一小块儿炭墼烧透放在香炉中,又仔细将香粉填埋覆盖其上,再在香灰中戳一些孔眼,连成漂亮的形状,然后在香灰上摆上一块梅花形状的薄瓷片,这才盖上香炉的盖子,动作轻柔推到他的矮几一角。

衬得他这用随意从营地旁边砍来的树做成的矮几格外寒碜。

延陵宗隐瞥了一眼溢出幽幽香气的香炉,没甚兴趣地移开目光:“纯懿长帝姬驾到,真是让我非常惶恐。”

纯懿又忙着打开酒坛,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酒,摆到他面前:“这是用去年的梅花枝头雪所酿的酒,是我们大庆皇室密藏的法子,将军尝尝。”

延陵宗隐修长的手指捏住酒杯,在他掌心缓缓转动着却不喝,只定定看着垂眸敛目、异常柔顺的纯懿。

然后轻笑:“你想做什么?”

他姿势慵懒闲适,拖长了些声调,声音低沉:“我不信你来向我求饶。所以你想做什么,嗯?”

什么都要精致的小公主 VS 什么都能凑合的糙汉子

延陵宗隐:无所谓,找个精致的老婆,我就也能蹭到精致的生活了。

纯懿:你看我手里这把刀亮不亮?

女主要放大招了,男主即将再一次栽个大跟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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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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