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看

“小姐,这块料子怎么样?”

柳儿托起一块青绿色布料,在阳光下泛起粼粼微光,既富贵又不失雅致。

“不好,再看看别的。”

玉琼指了指放在最后的浅青色布匹,针线婆子立刻上前介绍。

玉琼一边听一边伸手抚摸,相看在即,她要重新做些衣裳。

那举子是寒门出身,家中有一寡母和幼妹,虽不算贫困却也不富裕,她不能穿的太华丽。

“这个不错,就用这匹布做吧。”

针线婆子拿着布匹退出去,正好和前来通报的丫鬟错身而过,隐约听见“五小姐”几个字眼。

她忙低头快步往外走,五小姐那个性子,可不是好相与的,有理没理都能让人脱一层皮。

玉琼吩咐柳儿准备茶点,道:“五妹大病初愈,泡些养生花茶吧,再要几样点心。”

屋子刚收拾好,外面呼啦啦进来一群人,打头的少女娇艳明媚,提着粉蓝色襦裙扑过来。

“四姐——”

少女抱住她胳膊,亲密的挨着她坐下,“四姐,我听说你过几日要去相看,是不是?”

玉琼扫了眼屋里站的满满当当的下人,微微垂着头,脸颊泛起粉色。

玉璇挥挥手把仆从都赶出去,自己则更加贴近,压低声音说:“四姐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呀?我保证,只是跟去看看!”

玉琼用手帕遮住嘴角,轻咳一声道:“这多不好意思,还只是相看呢。”

“四姐——”少女拖长音调撒娇,“娘亲正准备给我相看夫婿,人家想提前感受一下嘛,四姐,你带我去嘛,好不好?”

玉琼被摇晃的东倒西歪,无奈的按住她道:“好吧好吧,那你答应我,要事先和母亲说明。”

“哇!太好了,谢谢你四姐!”

玉璇一阵风般来了又走,只留下玉琼满头雾水。

自这个妹妹摔下树醒来后,性子确实好多了,不再那么娇蛮任性,懂事许多。

大约是生死之间成长了吧。

她提的要求虽古怪,倒也符合她平日风格,爱玩爱闹,什么都想看看。

那群人走后,柳儿小心凑过来,皱着脸低声道:“四小姐,您真的答应带五小姐去啊?万一她故意捣乱怎么办?”

“五妹长大了,我相信她有分寸。”玉琼笑着回答。

心中却想,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她自己、她姨娘都攥在夫人手中,在她独立之前,不管五妹怎么闹她都要包容。

若她不答应,五妹独自跑出去出了事,还是得她担责,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歹能看着点。

希望五妹不要闹的太过分吧……

五日后,雅颂园林。

雅颂园据说是宗室财产,用来承包各种风雅集会,也兼做权贵人家联络感情的桥梁。

家中已事先和园主约好,到了便有人引路,未婚男女相看雅颂园是做熟了的,一应准备齐全周到。

今日这里办的是诗棋文会,参与者不仅有等待今年春闱的举子,还有来结交人才的高门子弟。

若等春围结束,人家金榜题名再凑上去攀交情,未免显得太过功利。

结亲也是这个道理,提前下注虽有可能亏损,但一旦赌对了,收获的将是一份死心塌地的感情。

所以二人才定在春闱前相看,不管这举子能不能考中进士,先把名分定下来,叫他安心备考。

若能金榜题名,到时直接上门提亲,正所谓双喜临门,喜上加喜。

贺章站在雅颂园外,不自在的拽了拽袖口,这是母亲和妹妹为他做的新衣裳,专为这次相看……

想到这里他脸红了红,握拳轻咳一声,提步向园内走去。

座师如此看中于他,不仅提点学问功课,还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贺章暗下决心,不管这位姑娘相貌如何,只要性子还算温和,他都决定一口答应下来。

**

“客人这边走——”

灰衣小厮满脸堆笑的在前面带路,玉琼扶着柳儿的手缓步跟着。

眼角余光注意着身后玫红衣衫的小丫鬟,正是乔装打扮的五妹妹。

绕过几道垂花门,穿过廊桥,来到湖边水榭。

几人在水榭中落座,四周轻纱曼舞,既能遮挡视线,又不会阻碍声音。

坐到这里,自然是为了旁听本次“诗棋文会”,看一看她未来夫婿的表现。

待小厮退出去,玉璇立刻放松下来,惫懒的趴在石桌上。

“这文会有什么好看的,”她抱怨的皱皱鼻子,“什么时候才能正式相看啊?”

“定在文会相看,自然是要看他与人交往的表现。”

玉琼端着茶水回答,也有些好奇的看向那边聚集的人群。

虽然心里想的头头是道,腹稿不知准备了多少个版本,但此时,看着影影绰绰的人群。

她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心跳加速,那里有个人是她未来的夫君,是她要相处一辈子的伴侣。

玉琼低头抿了口茶水,不自觉握紧杯盏。

——文会开始了。

第一轮是作诗。

以春日为题,一炷香时间,众人各自思量斟酌,下笔成诗。

贺章坐在角落,思索片刻便挥毫泼墨,一首五言律诗落于纸上。

不多时,收上去的诗篇由几位名士评选完毕,贺章获得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名次。

他倒并不气馁,诗作不是他强项,他擅长的是策论、实务,只是不知那位小姐会不会失望。

玉琼接过小厮送来的诗篇,展开一看,字体筋骨圆融,舒展流畅,虽算不上大家,但颇有自然洒脱之感。

至于内容……确实不算优秀,不过科举中作诗不是重点,他寒门出身能走到今天,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哇!这字真好看!”

玉璇抽走那张纸细看,爱不释手的抚摸字体。

看着少女眉眼间的惊喜倾慕,玉琼心中一突,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四姐,这纸能送我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这是要还回去的,”玉琼镇定的盯着她道:“我们只是借来看看。”

“那好吧……”

玉璇依依不舍的抚摸着纸张,不情不愿的将纸放回石桌。

玉琼又端起茶杯,指尖感受到茶水温度,她才发觉自己刚刚手脚冰凉。

她是不是做错了?

或许不该带五妹过来,她恐怕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胡闹,而是早有准备。

不能坐以待毙。

玉琼抿了口茶水,笑道:“我有些不舒服,要去更衣,妹妹先坐一会儿吧。”

“嗯嗯,四姐你去吧。”玉璇无所谓的摆摆手,仍紧盯着面前的诗作。

第二轮,对弈。

贺章随意选了一处坐下,面前是一张棋盘,对面的座位空着。

对弈不比作诗,水平高低一目了然,输赢对比明显,众人多寻水平相当的对手下棋。

而他去年才到京城赶考,相熟的只有同年举子,在这诗文会上自然无人问津。

他也不觉难堪,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悠闲自在的观赏周围草木,雅颂园的景致可是大师手笔,难得来一次。

“兄台,此处可有人预定?”

他抬起头,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春神——他刚刚随手做的诗句——翠袂舞蹁跹。

春神飘动的翠绿色衣袖在他面前拂过,带起一阵香风。

“兄台?兄台?”

玉琼再次挥手,突地被抓住手腕,她挣了挣,提高声音道:“这位公子,你怎么了?”

贺章回过神,连忙松开手,慌乱的站起来道歉:“在下,在下一时出神,实在对不住。”

他弯腰行礼,满脸红晕的打量对面的少年。

少年穿一身浅青色长衫,眼似新月,目若朗星,即便面对他的无礼行为,仍然唇角含笑,应对得体。

“兄台不必客气,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可愿手谈一局?”

“当然,”贺章忙伸手道:“请。”

少年微笑落座,随手落下一子。

几个回合后,贺章情绪稳定下来,逐渐专注于棋局。

玉琼暗暗观察对面男子,这就是她的未来夫婿,五官端正俊朗,身形高大,气质平和。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确是一颗好苗子,她心中更满意了些。

若不是察觉到五妹心思不定,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假扮男子亲自相看夫婿,实在有些出格。

但她等不及了,未免夜长梦多,她必须先给贺章留下深刻印象,尽早敲定婚约。

玉琼笑着说:“兄台棋风洒脱自如,不拘泥于细节得失,将来必成大器。”

贺章微微赧然:“贤弟运筹帷幄,环环相扣,棋艺高超,在下远不能及。”

“我倒更欣赏兄台的风格,在下不过是背的棋谱更多罢了,要说灵动自然,还是兄台更胜一筹。”

玉琼捏着棋子,小声补充了一句:“就像你的诗。”

“贤弟看了我的诗作?”贺章这下是真的羞愧了,那诗是他随手所做,早知如此,他一定精心打磨一番。

玉琼点点头,含笑道:“文章本天成,其灵性自然不下于精雕细琢之作。”

贺章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在下贺章,字非予,我对贤弟一见如故,若不嫌弃,还请告知姓名。”

玉琼动作顿了顿,面上飞过红晕,恰似落日印彩霞。

她眸光闪动,抿出一丝笑意,“我姓罗。”

姓罗?他的座师正是姓罗!难道这少年是座师家人,来相看他人品吗?

不对,座师家中只有两位成年公子,皆超过二十岁,不可能是少年——

他思绪微滞,盯着那捏着棋子的手指——细白的、羊脂玉般的、指甲淡粉的手指。

轰的一声!贺章从耳朵红到脖子根,几乎连眼睛都开始红起来,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冒烟。

他宁愿自己被烧掉,被风带走,免得僵在原地出丑。

“噗嗤——”

玉琼掩唇轻笑,从袖中摸出一个带着淡淡药香的荷包,放在棋盘正中,临走前又小声道:“我叫罗玉琼。”

“等等,”贺章下意识拽住少年手腕,又连忙放开,退后两步,“我,在下。”

他急的额头冒汗,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眼神飘忽的看着少年,不,应该是少女。

贺章转开视线,面前却总是回荡着那含笑的面孔,他猛地握了下拳,认真道:“罗……你等我,我很快上门提亲。”

玉琼眸光流转,斜睨他一眼:“呆不呆?信物都留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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