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翌日,沈柚宁还在睡梦中就被心儿叫醒。

沈柚宁睡意朦胧,打着哈欠揉了揉眼,“几时了啊,怎的我感觉才睡就被你叫醒了?”

心儿道:“卯时了小姐,你该起了,不然一会大小姐那边该差人来催了。”

昨夜她问了许多关于叶辞和杨家,以及她不在的这十年,京中所发生的一切大小事务,直到很晚才睡着。

没错,从心儿的口中,她得知,如今距离她去世已经过去十年了,叶辞摇身一变成了关国公,不仅为其父沉冤昭雪还因大义灭亲护主有功成了陛下跟前红人儿,身份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因着尚未娶妻又身居高位,长的还风度翩翩,他一直是京中无数少女的追捧对象,甚至更有传言称,他可是当今陛下为宁安公主预定好的准夫婿,只因宁安公主如今年纪尚小这才一直未对外宣布。

五年夫妻,她或多或少对叶辞还是有过感情的,所以在听到这些时,她难免还是会有所触动。

世人都道她是刺杀陛下无果被叶辞斩于剑下,可唯有她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临死前叶辞那双故作深情虚伪至极的眼神和恶心到令她想吐的说辞。

那夜,她其实压根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就更别提什么刺杀了,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长剑刺破胸膛的那一刻,她不论说什么都再无意义,只是她没想到,在她背后捅刀子的人,竟然会是叶辞。

她含恨而终,本想化作厉鬼纠缠叶辞一生,却不想上天垂怜,给了她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

一觉醒来她便成了如今的沈柚宁,虽说处境差了点,可自从知道小乞丐还活着,她就感觉自己在这世间有了一份希冀。

小乞丐是她如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从今往后,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护好苏言。

“小姐,你真的该起床了了。”

沈柚宁收回思绪,点头笑了笑,稍作调整,说起便起,梳洗一番稍作打扮后便跟着心儿来到了沈家门口,马夫早已等候多时。

看心儿忧心的眼神,沈柚宁拍了拍心儿的肩以示安慰,“放心吧,你且在府中静待我的好消息就好。”

她说完挪动步子欲往马车方向走却被心儿一把拽住,低声道“小姐你干嘛,大小姐还没来呢你怎可先上马车。”

沈柚宁了然点头,“是哦,差点忘了我还有个姐姐。”

心儿无奈摇头,“小姐你可不止有个姐姐,你还有个妹妹,只不过三小姐向来不与小姐和大小姐同去书院而已,小姐你说你这是怎么了,怎的……”

“妹妹。”一道声音由远而近,打断了心儿的话,“妹妹昨日淋了雨,身体可有着凉?”

沈柚宁行了行礼,“无事,劳姐姐挂心了。”

沈思妤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善解人意,“无事就好,我原本还寻思着找个由头为妹妹请两天假呢,妹妹既无事便走吧,不然一会儿该迟到了。”

沈柚宁笑了笑,“姐姐请。”

看着沈思妤的背影,她摸了摸下巴,这个人…

是原主的亲姐姐,就如心儿所说,在这个沈家,最有理由会站在她这边的就是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了,按理来说他没有理我怀疑,可有些事不细想还好,一细细想来,根本禁不起推敲。

一个正在关心你有没有生病的人又怎会等到第二日才随口一问。

此番做派,倒更像是逢场作戏。

不过就目前看来,此人至少暂时是无害的,至于往后,那就不得而知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下最紧要的,是为沈柚宁自证清白,这样她才能在沈家立住脚,为以后要做的事做铺垫。

虽同乘一量马车,但两人却一路无话,下了马车后,沈思妤说有点事要去办,让她先行入学堂。

沈柚宁不甚在意,微笑着行了行礼,“好,那姐姐你先去忙吧。”

告别沈思妤后,她并未着急前往学堂,而是一路观察这文宣书院十年间的变化。

走至一处时,她下意识驻足,一步步走下台阶,清晨的阳光透过指缝照的她恍惚,过往画面在脑中闪过。

“哈哈哈,哈哈哈……!青梧你怎么又被夫子逮住了,老实交代,这次又干了什么,你是没看到夫子那样,胡须都快被你气冒烟了。”

“我能干嘛,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替自己讨了个公道,在他备课室内放了些可爱的小动物而已,要怪只怪他自己胆子小不禁吓。”

“哎,下次这样好玩儿的事记得带上我,我王笙可最喜欢和有趣的人交朋友了。”

那些声音言犹在耳,沈柚宁唇角微动,不觉露出一抹笑。

不知如今王笙是否还是和从前一样,想必她早已嫁为人妻,如今恐怕已是为人母了吧。

时过境迁书,书院还是那个书院,只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她放慢脚步,任凭回忆侵袭。

走到莲亭时,想到什么她不忍加快步伐,小跑着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那个她当年亲手搭筑的小水槽。

直到看清里间的户主尚未更门变户主,她才难得的展露笑颜,她蹲下,伸出手,指尖轻触这个命比她还长的小家伙,“小笨龟,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憨厚可亲啊?”

她刚想拿起笨笨玩会儿便听到假山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细听之下,还轻微伴着低微的抽泣,

沈柚宁没了陪笨笨玩闹的兴致,起身准备前往学堂,她初来乍到,不想多管闲事。

“喂,我说你就别那么小气嘛,大大方方脱开衣服给我们看看就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怎么?难道那群男学子看得我们就看不得?”

“不是,没有,我没有…”

“没有?那你整天跟个拨浪鼓似的故意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作甚?果然啊,这妾室之女终归上不得台面,尽会些狐媚下作的手段,给我扒,我倒要看看你这对拨浪鼓究竟有多大…”

“住手。”

沈柚宁叹息咬牙,不是她爱多管闲事,只是她没想到这如今的文宣书院竟会教出这么些垃圾玩意儿。

还真是世风日下啊!

看清来人,几人略显心虚,“是思妤啊,我们这是闹着玩呢,你可别误会了。”

沈柚宁眉宇微动,不置可否,“误没误会不重要,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岂容你们这般当玩笑开?”

言罢她看了眼被摁倒在地的女学子,“穿好衣服起来。”

女学子闻言颤抖着合起衣衫,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她缓缓挪动步子,刚想往沈柚宁身旁走就被叫住。

“等一下…”

此时一女学子打量着率先向沈柚宁走近,她乃李家嫡长女李月华,不同于其他几人,她方才一直在说让她们别做的太过火,她做事向来喜欢留一手,可好兴致突然被搅,她心情未能得到舒展,又刚好发现“趣事儿”,她怎能轻易放过。

她走近,仔细端详打量着沈柚宁的脸,最后得出结论, “你……”

“不是沈思妤吧?”

沈柚宁没理会她,对着方才被欺负的女学子道:“不想继续方才的事就跟我走。”

李月华却笑了,她看了眼在场的几位女学子,用着不咸不淡事不关己的语气,“姐妹们,你们过来看看,她好像真的不是沈思妤。”

她说完捂嘴看向沈柚宁,“天呐,所以你方才是在冒充思妤教我们做事吗?”

沈柚宁乐了,抱起双臂望向眼前这个自导自演演技拙劣的女人,“我记得我好像从未说过我是沈思妤这种话吧,脑子不好就多读书,记忆不行就多吃药,别招惹我,你会哭的哟。”

听到她亲口承认,几人虽觉诧异,却也彻底没了忌惮之意,一个从小就被丢弃的灾星而已,昨日还被她们踩在脚下,本以为又要好几日没人陪玩儿,却不想这村姑今日到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我说呢怎么一股子晦气味儿,原来是咱们灾驾到啊?”说话的是和同李月华关系较好的跟班,她堪称李月华的嘴替,一个眼神便能知其所想。

她边说边走到沈柚宁身前,轻笑着嘲讽道:“怎么,昨日才偷了可儿传家玉镯,今日又想来偷什么?”

她说着如同往日般抬手就要往沈柚宁脸上招呼,却被李月华制止,“下手轻点,姑娘家的,脸上留疤可不好。”

跟班会意,手伸向沈柚宁受伤的左手,只是这次不同于往日,她还没碰到沈柚宁衣袖手就被一把拽住。

“反了……你个村姑,还不给我放……”

原来沈柚宁手腕上的伤竟是这些人留下的啊,那她便不客气了。

沈柚宁稍加用力,猪叫声便传来:

“啊………疼疼疼疼…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此时学堂另一侧,“哎,你们听说了吗,沈家二小姐在连池那边同人打起来了,好像说是因为偷窃童可儿传家玉镯一事儿。”

众人明显不信“不会吧,我听说这沈二小姐性子怯懦说话都不敢同人对视,怎会有胆子同人打架?”

“嗨,咱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而事实上,沈柚宁也确实和人打起来了,她自小出身武将之家,对付区区几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她自信绰绰有余。

“来吧,我可不是不讲武德之人,这样,我让你们十招。”

几人见惯了唯唯诺诺的沈柚宁,头一次叫她这样,一时间还真没人敢动手。

可李月华没发话,几人只能硬着头皮上。

刚开始几分钟,沈柚宁得心应手,也没真的动手,就耍着她们玩儿,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逐渐发现身体有些不对。

感觉到手脚发软浑身无力时,沈柚宁再想抽身已经来不及。

“完了,一不小心,玩过头了…”

真不怪他自信自负,实在是原主身躯实瘦弱残破不堪,一身的伤也就不说了,内里还虚的可怕。

这不,沈柚宁尴尬望天,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这还真是丢脸丢到笨龟家了。

“住手,你们还有一点名门子女的模样吗,简直是市井泼妇,还不快都给我起来!”

一道女人的声音响彻整个书院。

沈柚宁眼闻声望去,这才发现这本就不怎么大的连池此时早已人满为患。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沈柚宁干脆装死,却不想头顶上方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去将她扶起来。”

沈柚宁诧异挪动脑袋,侧眸,眨眼…再眨眼…

轮椅上这男人,她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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