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来

“什么!你说你要转专业!”

“砰!!!”

桌上的银质餐叉如鱼叉般从位首掷向希里西亚所在的座位前,面前的胡桃木桌板被餐叉狠狠撞击戳出一个大洞,溅起的碎木屑擦过发梢,在希里西亚凝白如脂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插花不够你学的吗!茶艺不够你学的吗!珠宝鉴赏不够你学的吗!与各家少爷小姐打交道累着你了吗!前天闹着要当皇太子妃当不成就上吊,现在和我说改主意了要退婚转到军事学院外出考察,希里西亚 ?切尔宁!你该死的脑子里到底在成天瞎想什么?!”

面对生理上父亲一连串的炮雨连珠,希里西亚无动于衷漠然抬首,一双无机质的绿眼宛如最透亮的玻璃珠,一动不动的看着主座上大发雷霆的切尔宁公爵。

公爵自觉被她盯的发毛,在一阵眼神交锋种落了下风,忽的他看见对面的女孩勾起嘴唇冷血一声。

“怎么,恼羞成怒了?踩到痛脚了?觉得我不敢忤逆你?笑话,雷福特?切尔宁,”希里西亚同样称其全名回敬,“不过是个赘婿!把我妈熬死了带着别的女人来我家造小孩,在我面前向我耀武扬威,不就是个靠吃软饭上位的凤凰男,运气好捡了个爵位觉得自己蛇鼠成龙敢教训你主子来了?你好大的胆子!”

还装着焗油扇贝的餐盘就这么直直的甩在了切尔宁公爵面前的餐桌上,哐当一声脆响,公爵的袖口上立马就沾染了一片油渍。

“你个逆女!”

公爵气极,腾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食指向此刻好整以暇坐在座位上的希里西亚,沾满油渍的袖口使他看起来颇为滑稽。

“认不清自己在家里是地位了是不是?!”

“哦,我认不清?我还觉得你这个恶心的竹节虫认不清。”

希里西亚嫌恶的看了一眼切尔宁公爵如烧火棍一样瘦削的身体还有那已有谢顶之兆的光洁额头,加之此刻怒目圆睁好似即将喷火的双眼……

嗯?

他那便宜父亲的脸是怎么了?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东西是…

不好!

此刻,异变陡生,切尔宁公爵的脸如蛛网般碎裂,开裂的皮肤中蔓延出阵阵黑气,双眼与口鼻流出黑涎,瘦长如竹节虫般的四肢开始极速发育,二次变态发育成了甲壳类生物的外骨骼类肢节。八条极细极长的毛腿从他的腰腹伸出,如钢筋一样重重的扎在地上,将他的整个身体向上抬高,头都快顶到了天花板上。

"天哪,这是什么怪物!"

"快叫治安队!老爷变成堕落种了!"

仆人和家里的其他旁支尖叫着连滚带爬四散而逃,先前公爵老爷最宠爱的继房太太却是躲闪不及双腿发软的跪倒了地上。

"不要,老爷,公爵大人。"平时在家嚣张跋扈的继母此时面上血色尽失,颤抖的匍匐在地上祈求面前的怪物能放过自己。绝望的眼眶中蓄满了眼泪,无助的求助此刻站在餐桌对面的继女。

"求求你,希里西亚,求求你了,救救我,看在母女一场的份上,救救我..."

面对继母的求助,希里西亚勾了勾嘴,退至安全区域双手抱胸准备看戏,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丑态尽出的女人。

好似是察觉了继女的无动于衷,女人褪去了惺惺作态的苦苦哀求,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个疯子!小畜生!我不会放过你的...呃啊!啊啊啊啊啊”恶毒的诅咒还未说出口,昔日虚伪优雅的贵妇就被她的丈夫新生出的肢节狠狠刺入胸口再高高举起,一口吞掉了脑袋。

"活该。"希里西亚看着面前的惨案轻轻吐出二字,淡然从正门离开,与身边手持特质榴弹冲进宅门步履急促的治安队擦肩而过。

秋日的暖阳从宅邸屋檐与花圃杏树的罅隙间投射而下,温暖了静静立在信箱上晒背的渡鸦,"该走了斯基,"希里西亚一把捞过这只最近把自己喂的圆滚滚的贪吃鬼,放在左肩上好方便它落脚,"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去哪!去哪!"斯基捕捉到关键字,两只鸟爪激动的在主人肩膀上踩来踩去,"不要坏老头!不要坏老太!不要坏小孩!"

巨大的双翼兴奋的张开,一个不留神扇在了希里西亚的脸上。

"噶---"看着自己满头凌乱的白毛,希里西亚快准狠的捏住了作乱的翅根像是杀鸡般把斯基提了起来。

"老板好,老板好,老板放过我---"

啧,大笨鸟还成精了。

一通手头威慑加眼神警告斯基终于又老老实实的趴回主人肩上。

斯基不语,只是一味吹口哨抗议。

对此希里西亚表示抗议无效。

今天事故于她而言发生的着实太过突然,刚重生完的身体尚且有几分僵硬,她甚至来不及理清久远之前的亲戚关系,前世的便宜家人就因变故横死家中,只剩下了自己和宠物渡鸦。

这只渡鸦先前是自己18岁收到的生日礼物,送礼人不祥。由于渡鸦所代表的寓意着实谈不上吉利,第一世收到时还差点被便宜父亲因晦气丢出家门,那几天帝都连下暴雨,阴湿的水汽仿佛透过肌肤要侵入到骨髓里去。也是那天希里西亚坐在卧室的飘窗旁喝着女仆送来的姜茶驱散寒意,不经意间在花圃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团漆黑浑身湿透摇摇欲坠的它,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连鸟类自己天然的羽毛油脂防水层都无法抵挡。希里西亚一时心软,派了个侍从找了块绒布到外面给捧了回来。几天精心照料后终于恢复了点精神,没想到这渡鸦开口第一句就叫妈妈。

希里西亚当即对它的通人性程度吓了一跳,震惊到无以复加,同时又感到新奇,天天在家溜圈逗鸟,不惜和父亲大吵特吵。后来它被当做陪嫁被第一世的希里西亚带入宫闱,在几年残酷又冷酷的宫廷生活中它竟是成了希里西亚生活中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一人一鸟在偌大的皇宫中相依为命,直到希里西亚因产后大出血死亡的那天,斯基竟然也跟着自撞鸟笼殉葬。

重生后的第二世,她认清了帝都吃人的真面目,逃婚私自闯关带着斯基开到了帝都外城墙的第10军区,想凭借着出色的向导天赋成为一名白塔精神力抚慰师,然而事与愿违,现实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森冷的宫殿困住了她太多,让她对外界的认知极度匮乏而又单纯。她低估了向导对哨兵的吸引力,低估了女性在这个世界的稀有程度。她的出现引来了各方势力的垂涎窥探,为了活命,为了不被逮捕押回帝都,希里西亚不得不继续外逃一路北上。

在诺佩亚德的帝**事调查报告中,外城墙范围内按危险性评估一共被划分为10军区,9-10军区由帝国直辖,除镇守防线外,还用于流放罪犯,关押或处死暴动哨兵。3-8军区对外宣称为评估区,或许有人类生存迹象,危险指数较高不建议哨兵靠近,军部给出的指令也仅仅只有"全力防御,严禁北上"8字。而位于最北端的1-2军区危险评估仅仅只有赤红的三个大字:

"无人区"

第一世的她也是偶然在配偶的书房桌案上看到这份报告,作为囚笼中的金丝雀,从未接触过军政事务的她并没有引起皇太子丝毫的警觉,只是带着男权的傲慢居高临下的看她摆弄着桌案上散乱的各式文件,希里西亚从未曾想过这份与过往人生格格不入的学习记忆竟成了她如今逃离帝国的重要依仗。

10大军区危险性由军区序号降序提高,数字越小,位置越靠北,危险性越大。其中9-8军区之间作为军方管辖过渡区,二者边境区域设有宽约三公里的地雷阵,其中每500米建立一座哨塔,将两区之间的边境如铁桶般包围。

幸也不幸的是,当时正值堕落种涨潮,面对成群结队的堕落种大军,第八军区人仰马翻自顾不暇,大范围的地雷阵早已被一路冲撞过来的堕落种大军尽数引爆。希里西亚的担忧从被炸成肉饼飞上天变成了被堕落种咬死踩成泥。运用在课堂上学到的浅薄知识,当时的她艰难的尝试用精神力包裹自身掩盖气息,颤颤巍巍的走过火线,耳旁是斯基不断的加油呐喊,脑袋像是被钢针扎过一般刺痛,那一次她对自己所谓s级向导的能力弱小到发笑。如果能再努力一点...如果能多实战一点...她不记得自己撑着浑浑噩噩的意识走了多远过了多久。面对不断迎面而来的流涎流脓肮脏堕落种,希里西亚无数次从脑海中生生止住想要放弃的念头,于她而言,这是一条自我救赎之路,对于命运来之不易的馈赠,希里西亚不愿放弃。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出了危险的地雷区,倒在了一片荒芜死寂的8区界碑旁。

往事如烟,希里西亚抬头看了看复又澄澈的天空,伸出双臂细细感受。

“至少我又拥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面朝暖阳,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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