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三千年,辐射灾难爆发,幸存的绝大部分人类迁移到了地下居住。虽然在刚移居的头几十年里颇有动荡和反抗,但是地下城二代成人以后,不满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了,人们逐渐习惯于新的生活模式和生活环境,尽管生活仍旧糟糕透顶,但至少能生存。
毕竟生育由政府补助,古地球的义务教育阶段压缩成六年制,如果想继续读书,还有免费的大学可以蹭。
在地下城十八区,正有这么一所著名的“开普勒星际学校”,出名不是因为身居不见天日的地下城却取一个仰望星空的名字,而是因为校长做慈善不收学费。
不过这位老校长倒也不是完全不求回报,在农业资源紧缺的新地球时代,就读于这所学校的学生除了种植理论基础、农田高产实践等全球必修课程外,还必须学习地球史、太空史、前沿宇宙科技等一系列毫无用处的花架子课程。
今天是一个平常的周五,教室里的冷空调呼呼地吹着,从年头算起已经不知疲倦地工作了350天,因为靠近地心,地下城没有春夏秋冬,一把年纪的空调只能日复一日地和40度的高温搏斗。
两个少年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一个身形稍胖的正在课桌上呼呼大睡,另一个则盯着窗外的高墙,偶尔看一眼黑板上方的时钟显示的时间。
讲台上激情昂扬的老校长正在讲授由他亲自开设的《地球史》课程:“大家都知道,在旧地球历末期,人类遭遇了'伽马射线灾难',高能粒子流穿过大气层,物种死亡和变异席卷全球,90%的人类都在那一场灭顶之灾中丧生。地球联盟决定实行‘地下迁移计划’,倾全人类之力在地下建造地下城以阻挡辐射。我们所在的就是原属亚洲的第三地下城。”
突然有一个小石头越过外墙,落在了窗外的草地上。程星野收回视线,把呼噜快和老校长的音量一样响的马里昂拍醒,又轻声喊了一下前桌女生:“米菲。”
被叫了名字的女生有些受宠若惊地转头,不明白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后座为什么突然主动找自己:“怎么了?”
“拜托你一件事,一会儿往后靠靠挡住我的座位。”程星野对着她笑了笑,“我们俩出去有事,怕被张老头发现。谢谢。”
米菲的脸唰一下红了:“好的……不客气。”
老校长在黑板上刷刷地写下“地下城”和“新世界”,两个词语一下一上,中间用一条线隔开。
乱飞的粉笔灰让他一阵咳嗽:“咳,其实原本准备建造的地下城不止八座。但是在第九座地下城开始建造之前,人类的基因技术得到了重大突破,部分基因改造成功的人类能够在地上生活。当然,即使是新人类,也还是离不开人造大气层的保护,因此新世界就是一个被笼罩在人造大气层之下的圆形城市。那么讲完了背景,同学们觉得我为什么要开这门课呢?”
也许是因为讲到了基因改造计划,台下的气氛有些尴尬。尽管老校长聪明地避开了这个计划最敏感的部分,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时代,绝大部分人都生活在炎热闭塞又贫困的地下城,只有少部分人能生活在光明而繁华的新世界,因为基因改造计划抛弃了大部分人。
接受基因改造计划后的幸存人类被分为S、A、B、C四个等级,从十岁开始就可以通过基因检测确定。
几乎所有生活在地下城的人都是B级和C级,因为这部分人的进化程度很低,长期生活在新世界需要购买额外的防辐射手环,是造价昂贵的消耗品,大部分人穷其一生都负担不起。与此相对,A级和S级则拥有直接进入新世界的权利。
半晌,有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打破了僵局:“还能为什么?因为您闲呗。”
寂静的课堂飘过零星的笑声。
“何超!”张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把人叫出去罚站,又自顾自地在黑板上写起来。
程星野和马里昂就趁这个空档猫着腰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两本立起来的书留在桌子上放哨,书页被窗缝里跑进来的风吹得哗哗作响。
他们俩一路快跑,悄无声息地从打瞌睡的保安身边经过,顺利地来到砖砌的外墙面前。程星野在准备在翻出去之前看了眼教室,想确认老校长没发现教室里少了两个人。透过窗户,黑板上多出了两个比“地下城”和“新世界”都大了许多的字。
——希望。
马里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忍住嘀咕了句:“张老头还是一样爱给我们灌鸡汤,能活着就行了,还什么希望不希望的,肉不肉麻。”
墙外传来一个女生清脆的声音和摩托车的轰鸣:“别废话了,快点出来。我的油很贵的。”
程星野双手攀上墙沿,一个纵身跳下:“走了。”
马里昂:“哎等等我!”
说话的女生叫林浅草,就住在他们俩隔壁,和程星野从小在孤儿院就认识了。至于马里昂,是他们从孤儿院离开,搬到十六区以后才熟悉起来的。马里昂的家庭在地下城里可以说得上是正常得很罕见,父母恩爱,没有太大的经济压力,在这个末世能吃饱穿暖无忧无虑地长大,已经是天大的好运了。
林浅草跨坐在她的摩托上,朝他们俩扔过去两个头盔:“戴好坐稳,十分钟就到。”
马里昂刚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想幸好肉多耐摔,这会儿又哀嚎起来:“浅草姐姐,不用这么快,我晕车。”
程星野坐在摩托的最后面,给马里昂留了个中间的座位:“去十区天堂酒吧,开慢点。”
马里昂简直感动得想亲他程哥一口,可惜被无情地挡开了。
林浅草:“行,坐稳咯,出发!让你们试试我的新车。”
兴奋的尾音消散在加速的轰鸣声和猎猎作响的热风里。
马里昂:“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是说开慢点吗——”
载着三个少年少女的摩托穿过低矮灰沉的楼房,路过一对打架的壮汉,又经过一群对着路人打弹弓的孩子,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目的地。
程星野利落地跳下车:“谢了。”
马里昂正扶着车后座在路边呕吐。
十区是第三地下城著名的红灯区,酒吧、黑市、走私犯、通缉犯、卖艺的和卖身的鱼龙混杂。在地下城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十区的良民比新城的C级人类还少“,在这里可以买到任何想要的,只要能付出任何别人想要的。由于这一片的势力过于错综复杂,地下城政府既插不了手,也懒得插手,毕竟他们连水电供应都不能完全保障,而十区可是第三城的十六个区里头一号的纳税大户。
程星野推开天堂酒吧的大门,门上挂着的铃铛叮铃铃地响,正在吧台忙活的店长闻声转头,看到来人顿时笑容满面:“程小帅哥来啦。”
安妮店长是在第三地下城中很少见的金发碧眼的白种人,年纪估摸着三十出头,因为身材火辣、性格爽朗,酒吧的生意非常好,也是马里昂硬要跟着程星野一起来的理由。
地下城愿意招收在校学生的店铺不多,何况学生兼职也只有放学和周末之后才有时间,酒吧的短工自然而然就成了工资给得最高的地方。
安妮最开始雇佣他的时候也有担忧,怕他适应不了,怕他应付不了难缠的客人,不成想程星野看起来年纪小,处理事情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颇有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淡定。
“我收拾下桌子,马上开始营业了。”安妮不好意思地说,“原来值班的员工突然生病了,我拨他的电话他也不接,不知道怎么了,还真有点担心呢。但不管怎么说真的很抱歉,在下午临时叫你来帮忙。”
程星野在隔壁更衣间很快换好制服走出来,十八岁的少年已经抽条,宽肩窄腰的身材穿上白衬衫很是养眼,安妮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觉得今天招揽生意又有希望了。
程星野面不改色地扯谎:“没关系,我和老师请假了。”
张老头是绝不可能同意学生在他的课上请假的,尤其是他最爱的《地球史》课程。与其白费力气,不如直接逃课,还有一线生机。
安妮:“那就好,我还担心影响你学习。”
程星野:“不会,我成绩还行。”
门口又是一阵铃响,马里昂显然是吐得有点虚脱了,走进来就直接瘫在桌子上:“太谦虚了程哥,不听课也是年级第一的水平。”
安妮给他倒了杯水:“你们另一个朋友呢?那个很可爱的小女生?”
“谢谢安妮姐姐关心,她有事先走了。”马里昂有气无力地回答,然后又诈尸一般跳起来补了一句,“她哪里可爱了!我难道不比她可爱吗!”
安妮失笑:“是是是,你也可爱。”
下午酒吧的客人不是很多,马里昂没坐一会儿就走了。临近六点下班,程星野抽空看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震动的个人终端。划过屏幕,消息逐条投影在虚空中。
【来自市政系统】各位居民朋友,因今日发电系统故障,全城公交系统停运,很抱歉给您带来不便。(五分钟前)
【来自未知发信人】您是否对未来感到迷茫?您是否也在找寻生活的意义?在地球家园教,您会找到新的精神寄托和快乐。(十分钟前)
【来自林浅草】急急急急急,家危,速归!(十二分钟前)
【来自林浅草】陆大哥这边状况有点不妙。(十二分钟前)
【来自林浅草】快回家,你陆大哥和陆二哥回来了。(十三分钟前)
程星野看着最下面的三条消息,脑子里瞬间冒出来一连串疑问:他不是去新世界看病了,要过两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了?状况不妙又是什么意思?
他没心思继续工作了,心急如焚地边给林浅草打字,边和安妮打招呼:“安妮姐抱歉,我今天得提前走了,家里有急事。”
“行,现在也不忙,你……”安妮话音都没落,就惊讶地看到少年匆忙和她道了谢,转眼间已经穿过舞池拥挤的人群跑出门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摇摆的玻璃门默默地补上后半句:“你记得把制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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