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年后。
天下七国，乱成一团。
转眼已覆灭了三国。
纪国和墨国的势力渐渐壮大。
璇玑国的饥荒依旧，可并不影响那些上层士族日日食肉。
落脚在了墨国还未打过来的璇玑国宣城，曹珂成了宣城新贵。
因为思念曾经故妻府内的一池鱼。
曹珂也养了一池的鱼。
他总是站在池边，静静地看那些鱼争食。
而我则被打发到厨房劈柴，有时候帮他喂喂鱼。
之前偶尔他还把我唤去给他洗澡送水，现在我已经彻底被遗忘了。
府里来了一些士族送的奴仆走狗，整日无事生非，欺负我们这些底层奴仆。
我注意到，曹珂的厨房，竟然日日有肉食，有时，还有吊起的腊干香味扑鼻。
仆人们也多了起来。
看来曹珂彻底飞黄腾达了。
他甚至在买了三个美妾后，又买了一位。
等我再听府里人说起时，已惊觉他不再为故妻祭奠燃香，更对那些对他脸红的官女说自己从未有过妻妾。
甚至用故妻家族给的宝物，借那些美妾去攀炎附势，酒池肉林，交往新的士族。
三位美妾很快又没了。
不过美人又换了一轮。
我在府中基本见不着他，日日给他一轮又一轮的美妾劈柴打水，倒到夜壶。
最后一次，有权贵送了他两个美人。
为了标明自己的权贵滔天。
美人皆被他学着宣城那些士族，给自己的妻妾玩物火烫烙名字。
其中一个不过十五，干瘪瘦弱，被人在脖颈上烙了曹珂的姓氏。
最小的那个美妾玉姬，极其伶俐可爱，不到十三，因着火刑，痛得每日掉泪。
一日，玉姬偷跑厨房，圆圆的眼睛偷偷掉泪。
「我不能吃，要是吃了变胖了，那些贵人就不喜欢我了。若是不喜欢我，我怎么活？」
「可人若不吃饱，怎么活？」
细细把这句话嚼碎，
我不忍分给了她一块我的吃食。
后来，她便经常来，身子矮小软软糯糯，又湿漉漉可怜。
我告诉她，人，尤其是这乱世中的女人，一定要躲着他们吃饱，不然下一个，死得就是自己。
她说她听不懂，但是她弟弟就被吃了，她被卖给了贵人才活下来。
她总让我想起了我和千禾以前养得一只猫儿。
也是这般眼睛圆圆，吃东西的时候眉头微翘。
不过后来，那只猫儿被我亲自杀了。
只因千禾高烧不退，需要吃食。
见她越来越瘦弱，实在对玉姬于心不忍。
一次，我又把她抱在怀里想偷偷喂她东西吃。
结果被曹珂的心腹熊鑫看见了告密，我还被拖到了曹珂面前。熊鑫长得俊朗，却心眼极小。嫉恨我曾经和曹珂的主仆关系，借着此事扇了我五个巴掌，巴掌带着尖利的划痕，阵阵刺痛。
他还把我给玉姬的东西撂在地上踩在脚下，让我吃个干净。
扬言若是不做，就把玉姬也叫来折磨。
也许是巴掌印红肿难堪，抑或是我终于跪在地上爬行，干呕着吃着草饼的样子取悦了曹珂。
曹珂不知是不是还念着我们逃难时候的旧情，没杖责我。
而是半晌撂给我一些银钱，斥责我不该给一个妾喂食。
不仅糟蹋了粮食，还让她失了贵人们喜爱的瘦柳样子。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玉姬会越来越瘦了。
只因她体态瘦弱，便会成全那些贵人的掌控感。
我的心猛地一沉。
若是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愈加柔软，也不会乖巧听话。
我生来就一身反骨，是不是这样，我便不会沦为他们的玩物?
可当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他又让那熊鑫把玉姬和另一位美人同时去伺候的时候，叫上了我。
让我在旁观礼。
等惨叫声和大汗从那穿着红袍，扭曲躬身的美人处传出。
我才知道，另一位美人，竟是曹珂故意让他穿上女装玩弄的男奴。
那个美人，是个和千禾一般的娈奴。
很快，曹珂把男奴压在地上折辱得血肉模糊，惨叫声萦绕耳旁。
额头出汗，我却不能动弹。
心抽痛如被人鞭打。
仿佛回到了我的梦魇之中。
袖中的簪子被我捏得渗血，死死咬住牙关。
最后，我眼睛像是陷入了旋涡，将那男奴看成了千禾，脑子里的一根弦彻底崩了。
可没等我动手。
玉姬瞪着曹珂猛起，她冲了上去，用头顶腹，就要拉开男奴和曹珂。
结果在地上持着鞭笞疾驰的曹珂突然双手一伸，在猛力中，凄厉地惨叫中挖出了玉姬的眼睛。
血丝拉出，惨叫连连。
「你这双眼，竟然敢瞪我。」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学着她一般低贱与我？」
「余姬，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歇斯底里和怒吼像是冲昏了曹珂的理智。
随即，痛得昏死过去的玉姬倒在了地上。
像我死去的那只猫儿，垂死带血。
曹珂则把男奴踩在地上，眼里尽是无边的扭曲。
他扔了自己嫌脏的衣物，一点点地擦拭着鞭子，似是如权势梦中。
尽管还未畅快，他也不动我，可能是嫌我长得丑。
月光如水，却被乌云遮住了。
理智回复，等我从越来越冰冷地玉姬怀中惊醒。
我让玉姬去争、去躲藏、去斗，可她竟还是被那些贵人盯上了。
我的心猛地下坠，如坠冰窖。
我听见曹珂突然冷不丁地背对我，把脖颈处的碎玉彻底碾碎，
看着指尖缠绵的碎末，轻轻地说。
「白荣，你看玉姬，好不好吃？」
没等我回话。
曹珂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把我的脖颈咬住，一只手死死桎梏我的后脑。
让我跨坐他身上，留下脖颈红痕。
那刻。
我在他来吻我的那刻侧头。
瞬间，刚刚还发了疯的曹珂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
曹珂把我摔在了地上。
还让我滚。
我后悔没有杀了他。
6、
那晚之后，很快，不过三个月。
曹珂越走越高，被贵人们几乎是捧在了手心里。
机要大事，也叫他旁听。
池塘里的鱼肥得很快，大得惊人。
可曹珂却再也不去看。
我去喂鱼的时候，站在靠窗的池塘边。
总听见贵人们来后，曹珂床榻摇曳，还伴着他那个心腹熊鑫和他的惨叫和低喘。
一次无意中，我偶然在镇上，看到熊鑫被人拽住头发猛踹，白发苍苍的断手老妪在他身旁跪地求饶。
熊鑫被人打得断了骨头。
当晚，就有好事的下人聚成一团，幸灾乐祸说熊鑫父亲好赌，死前家中欠了许多钱。
他母亲又重病卧床，即使每次贵人打赏，却怎么也补不上他父亲留下的窟窿。
后来那些下人说的恶毒咒骂。
我突然就听不下去了。
即使那天是吃到了肉碎，也嚼之无味。
熊鑫嫉妒我，又畏惧我。
因为他处在绝境，必须踩着下人成为人上人。
在曹珂这里，拼个出头之日。
我又何尝不是乱世里的尘埃呢?
........
我再去喂鱼，见到熊鑫裹着伤布瞪我，我也绕过了他，不再理会。
一次，偶然撞见被众人排挤的熊鑫躲在柴房涂伤药。
他因为骨折，被贵人们嫌弃，有些失了曹珂的恩宠。
这会干草磨人，柴房潮湿冰冷。
他那双眉眼端正却藏不住的绝望灰败。
浑身青紫，阵阵发颤。
看我来了，熊鑫眉峰一竖就要出口骂我。
可我只是一言不发，只是抹干净了鱼食。
接了他的药为他解衣。
从挣扎大骂到和我对视，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后，月光深沉，他那双瞳孔中一向对谁都尖锐的神色却猛地消沉。
只剩我俩的鼻息在空中交缠。
为他涂药的事，我们竟互相沉默的持续了很久。
伤药时时刻刻带在我身上。
熊鑫也学着曹珂，对我的态度变得很奇怪。
还有一次，甚至在我扔给他一些药材后。
给了我一只巴掌大的木盒，里面放着一些银钱。
只撂下一句。
「你想如何花，便如何使便是。」
……
知道了这个事之后，
曹珂还唤我过去让我给他抹药。
可后来我抬头看月，总觉得月亮越来越让人心烦。
再见他，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他，而是学着璇玑国众男细柳腰、涂脂抹粉、好比男色。
唯一的那点人性也在权利和**中迷失殆尽。
可这样微妙的平衡最终还是被打破。
第四个月的某晚，曹珂将玉姬送给贵人们吃了。
是伤好了的熊鑫亲自端的。
他也尝了几口，才满意地做成「玉宴」送了上去。
我也是那会才知道，之前曹珂的那些美妾都去了哪里。
自那次后，我就把伤药全扔了，只带了鱼食在身上。
熊鑫和曹珂找我，我也假装有病不去。
可曹珂的权势并未长久。
墨国的铁骑又踏破了这里。
那晚，本要被贵人们带走的曹珂却被抛下了。
铁骑席卷，带头的小将难得寻见这么一位清秀士族。
曹珂被玩了。
惨叫阵阵，穿破红墙，透过树丛，我看到他涂了脂粉的脸被兵贼们一个个握得发紫。
风度不再，更是被奇异的角度压断了腿。
声音越来越小，却哄闹声越来越大。
几乎是转眼之间，曾经金碧辉煌的曹珂府邸就被烧成了炭火。
那些银钱都被一哄而上的官兵四散抢走。
就连那些曾经开始鸡犬升天的贵人。
也跌落深渊。
曾给曹珂告过密，罚过我的心腹熊鑫当日也涂了脂粉，被他们玩过之后，吃了肉。
每人一碗，他们吃得响亮，酣畅淋漓。
不过一会，所有人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他们最终倒在了我手下。
只因他们还吃了我喂的鱼。
他们不知道，我给鱼喂了一种能让它们体型庞大的草。
因鱼肥硕，贵人们才会频频来曹珂这里看鱼观景。
可这种药草，却不能吃，因为它能毒死人。
池塘里争食的鱼，被他们煮了吃了。
最终死得口吐白沫。
好可惜，我本来是想毒死曹珂和这府中所有与招娣争食得恶奴的。
还有吃过玉姬肉的那些人。
……
月光和火光同时照在我的脸上，燎的我的发也发烫。
我还有一个念头。
千禾死前，也是曹珂这般凄惨吗？
他是不是也惨叫连连，指望有人去救他。
那正好，千禾也有人陪他这般痛楚。
我的心仿佛就没那么痛了。
[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酒池肉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