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尽头是连成一大片一大片的庄稼。
秋季,自然界中的万物开始从繁茂成长趋向萧索成熟,是丰收的季节。
是农民要收玉米,准备种小麦的季节。
我淹没在高大茂密的玉米地中,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能跟着脚下隆起的土走。
这是田埂。
它如人体的血管一般,贯穿全整个田地。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走着走着,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云书,我们比赛看谁先跑到前面吧。”
云书是谁?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谁是云书?
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我想我是幻听了吧。
肯定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幻听。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我。
目前最要紧的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视线突然开阔,我跳下田埂,走向宽阔的土路上,一个村庄渐渐出现在眼前。
村口有颗粗壮的大树,大树下有一个块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老奶奶。
老奶奶大概七八十左右的样子,穿着深蓝色粗布做的衣服,头发花白,整整齐齐盘在脑后,一根碎发都没有,脸上布满沧桑。
双腿盘在身下,面朝东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我本不愿打扰她,但路过时,她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没由来地问我一句:“你是不是从红房子里跑出来的?”
她语速极快,严肃紧张,讲着土话,我愣了几秒,废了很长时间才理解。
红房子?
是指我来时的那个地方吗?
我点头,如果是,那就是。
她点头又摇头,最后说道:“你有福气。”
我不解。
她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稍微明白了些,她是说我在废墟中活下来了。
活下来,就有福气。
“有什么后福?”我不禁反问,“它能让我快点找到可以认领我的人吗?”
老奶奶摇头,“不能。”
那不就行了?这个福气还不如不要。
从那里醒来,我忘了很多东西,正想问问红房子的事时,一阵悠长的铃声响起。
似有什么魔力一般,她突然起身,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
不多时,一个清脆的小女孩的声音在脑后传来,“王奶奶!”
带着甜甜的笑意。
这里有一座学校,我才发现。
在东方,老奶奶面朝的地方。
小女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跑着扑进王奶奶怀里。
这里的学生似乎很少,后面又零零散散出来几个,就再也没有人了。
“今天在学校开心吗?”
王奶奶苍老满是茧子的手轻轻拂过女孩头发,擦过脏兮兮的小脸。
“开心呀,”小女孩抱住王奶奶,把头埋进她的怀里,语气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和激动,“在学校真的很开心,可就是见不到你。”
“我在学校真的好想你呀。”
“想我干什么?”
“想你做的槐花饼。”
许是觉得自己目的太明显,小女孩抱着王奶奶撒娇,“好不好嘛~我真的很想吃。”
王奶奶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高高扬起,跟对我的态度判若两人。
她声音慈祥和蔼,宛如春日的暖阳,温暖和熙,“好呀,回家就给小柚子做。”
她们说完就走了,我继续在村庄流浪,天越来越黑,风越刮越大。
我摸着黑在凹凸不平的小道上走,两旁是饱经风霜却屹立不倒的土房子。
它们看起来脆弱,一阵风就能刮破,一场雨就能冲坏。
可实际,它们僵硬无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不小心按到它们,手心传来刺骨的疼痛,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疼,很疼!
此刻,我忽地意识到一个事实——没有人认领的人连家都不配有。
为了让自己夜黑时有去处,不再寒冷受伤,我暗暗发誓:
一定,也必须要找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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