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听到一声尖叫。
是从我左边土房子里发出的。
几秒后,一个人影从里面跑出,跌跌撞撞跑进我右边的土房子里。
“什么!你爸爸又打你了!”这个声音很熟悉,我不由自主想到下午遇见的王奶奶。
那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就是小柚子了。
“呜呜呜,疼……奶奶疼……”我走到土房子门口,偏头看,看见小女孩撩开衣服,给面前人看手腕上的疤痕。
今晚没有月亮,土房子里也没有光,但我就看见了,看见了烟头烫伤的疤痕,皮带抽下去的红印,那片皮肤渐渐发肿发青,在白嫩的肌肤上留下永久伤痕。
我下意识搓了搓自己手臂,忽然想到,我那里也有一道疤。
“乖宝,不哭不哭,奶奶替你教训爸爸!”王奶奶声音陡然哽咽,在院里转了一圈,抓起墙角的铁钳,两步一踉跄三步一摇晃走出家门。
我急忙紧挨着墙,躲过她视线,不管怎样偷听总不好的。
小女孩没有跟过去,而是在院子里愣愣地站着,哭声也比之前小了许多。
同一时间,左边土房子里传来男人的怒吼,棍棒不知打在谁身上,反正里面再也没有传出一道声音。
乌云散,月亮出来了。
“姐姐,你在这里干什么?”问言,我大脑一片空白,盯着小女孩看了半晌才明白她在对我说话。
她不知何时出来,遇到了我。
“我在……”我思考片刻,道,“看星星。”
抬头,重新把视线放到天上,“今晚月色很美。”
小女孩学着我的样子抬头看,长“嗯”了声后道,“真的诶!”
“嗯。”我重重点头。
这么美的星空感觉很长时间都没看到过了。
我的手不受大脑控制,情不自禁地往外伸去,想拉一个人,却扑了个空。
这种感觉很不对,按理说,我无论什么时候伸手,总会拉到一个人的。
那人手心有时炙热、柔软、有力,有时冰冷、僵硬、软弱,可我无论什么时候伸手,总能拉住那人。
但现在……
我不甘心地收回手,把手藏在袖子里。
随着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月光再次消失。
隐隐中,左边土房子里传来粗重脚步声,小女孩像是有些害怕,往我身边移了一下,紧抱住我。
我摸了摸她的头,低声细语安慰:“没事。”
话音一落,铁钳从门里扔了出来,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顿声响,掉到脚边。
我弯腰拿起它。
小女孩则往前跑了几步,抱住一个低矮的身影,“王奶奶……”
她又哭了起来。
撕心裂肺。
那道身影逐渐瘫在地上。
鼻尖是久经不消的铁锈味。
“姐姐,你救救王奶奶!”小女孩抓住我的衣服,鼻涕泪水糊了我一身。
在这场哭喊中,我迟钝的大脑渐渐清醒,各司其职的神经有了联系,有很多事我想了起来。
比如有人受伤,第一时间应打急救电话。
“有手机吗?”我问小女孩。
小女孩立马在王奶奶兜里摸出一个老年机,我按下开关,根据记忆里拨出三个数字,很快,电话接通了,有人问我地址。
我打开免提,小女孩听到后急忙道:“槐树村,三街。”
再然后电话对面交代了一些事情,我打开手机手电筒,找到受伤最严重的地方照做,同时不断安抚小女孩。
“没事,医生很快就来了。”
“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
“诶,你爸爸怎么这样啊。”
“……”
好叭,我好像只会说这几句话,渐渐的,我就不吭声了,寂静的夜晚里,只有小女孩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越来越冷了。
不知为何,我忽地又想到了下午手里的瓶子。
想到了蝴蝶发卡,还有在田野里的声音。
云书……
云书是谁?
带着这个疑惑,我跟着王奶奶小女孩上了救护车,去往医院。
“幸亏老人家身体硬朗,除了失血过多,需要好好养养,其他地方没什么大问题。”
急救室里,我与小女孩排排站,听医生这样道。
“那她什么时候可以睁开眼睛?”小女孩抬起头,眼眶含着一汪清泉。
医生说完那句话就走了,没有回答小女孩的询问。
小女孩泪又流了满脸。
我垂眸看去,内心没有半点波澜,只是觉得小女孩太弱小了,弱小到没有一个人愿意理她。
下意识地往兜里掏卫生纸,什么都没摸到后我选择用袖子帮她擦眼泪。
“不哭了,王奶奶会好起来了的。”
又是这句话。
我顿了顿,收回手,保持沉默。
有时候,不安慰人也不会死。
我是一块木头,一个机器,一个被抛弃的人,我连自己都不会安慰,就别想着安慰其他人了。
默默陪伴,也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这间病房只有我们,小女孩肆意地哭着,我坐在另一张空的病床,沉默不语静静等待,等小女孩哭累想睡觉的那个时候。
窗外,晚风呼呼地吹,刮断树枝,刮坏电线。
小女孩睡着了,天亮了,王奶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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