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嫌隙

罗惜月今早差人递了拜帖,下午人就亲自带着东西上公主府赔罪了。

她话里透露出的倒是与尤宪的猜测差距不大:这套头面从设计到制作本来由那海州师父全权负责,那位师父因着私事做完这一单便离开了八珍楼。可楼里有人见这东西设计精美独特一定很提得起价,动了歪心思,混了两件残次品进来想滥竽充数。

可红菱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楼里伙计见这事闹大了,主动找罗惜月请罪。罗惜月去到楼里,罚的罚,骂的骂,那两只用料差的步摇也指了靠谱的师傅返工重做,几天时间紧赶慢赶。最后她这老板更是亲自将东西送来公主府,尾金还分毫不收,道这整套头面就当是给县主的赔礼。此般诚意,饶是在楼里受了气的红菱也说不出一句难听话。

入夜后,红菱一行人本点了灯在月亮下头打牌,见尤宪回来,没理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面面相觑。照往常,尤宪肯定要上来念叨两句少赌钱诸如此类的话。

可让尤宪说,她一回到公主府,浑身上下都没力气似地软了下来,除了睡觉,什么也不想。连原本记着的去试试新头面的念头也搁置了下来,只等明天再说。

翌日一早梳妆时,只见红菱抱了那描金大漆盒子来,打开盖子,露出里面十七件华光异彩的宝贝,说给她簪上头试一试。

尤宪还犯着困,见到东西,醒了一半,给红菱一个赞赏的眼神,很是配合地坐下当花瓶,任由红菱纤细的手指熟练穿梭在她的发间。

期间,红菱随口问起:“我记着县主昨日也戴了珠花出门,缀绿甸子那只。可我刚才整理时,翻遍匣子也没找着,是昨晚侍奉的人给放错地儿了,还是您回来之前就不见了呢?”

“摔了。”尤宪打了个哈欠。

“摔了?”

真落外面了?

那么漂亮金贵的宝贝,县主怎么摔了就不要了呢?多可惜。

以至于她后来去问杨逊时,为着他一问三不知,很是数落了他一通。

“天那么黑,我怎会注意到县主头上少了只珠花呢?”杨逊委屈道。昨日姑娘们没跟着尤宪出门,是他一直在暗中保护。

“那珠花可不是一般珠花,是宫里赐下的宝贝。”全公主府上下,也就她记这些最清楚了,“那么显眼,怎就注意不到,你也是粗心大意。这些东西若被有心之人捡了去,污蔑县主怎么办?以前又不是没出过这档子糟心事。”

正如话本子里总爱写女子为了引起男子注意故意扔个手绢之类的私密物,尤宪虽不爱捡垃圾,但在京中这么些年也没少被一些男子好巧不巧地捡到点东西。

红菱对杨逊感到头痛,更觉县主出门还真不能没了她们在身边。

这时,阿莺同岁岁过来,揶揄他俩:“在这讲什么小话呢?”

红菱立马从他身边挪了两步向外,原本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嗖地飞到天上。杨逊尴尬地被晾在原地,手足无措。

阿莺年纪比他们都长些,只是笑笑,问:“昨儿个时昀到底怎么一回事,怎是他送县主回来?”

杨逊便把二人相遇的起因同结果讲了一遍。

当然,中间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县主把房间搞得黑灯瞎火的,又拽时昀进去干嘛。

阿莺犹疑:“当真是巧合?”

杨逊老实道:“时少卿先去的,听楼里说是一早就定下了。总不能是他打点好了畅欢楼上下,专门把县主领到他隔壁吧。”

阿莺又问:“那他二人独处,你也没想着提醒县主?”

“我如何提醒得了……”杨逊被三女围在中间“拷问”,不知道她们为何这般警惕,“且时少卿并没——至少在我眼皮子底下,并没对县主有什么过分之举。”

若是时昀把县主强拉进屋,不怀好意,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足够他制服时昀了。可当时那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县主对人图谋不轨。

他哪会处理这些情况啊?他也怕挨县主骂。

他最后补充一点:“而且昨晚县主带回来的那盏灯,也是时少卿送的。”

见三女沉默,他又小声说:“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别问我了……”

于兰舟来时,尤宪百无聊赖,正坐在桌前摆弄那盏缉珠八角灯,听见外面动静,才挪开手,拿了旁边的书起来。

“县主。”于兰舟在门边一顿,随后快步走到尤宪身前坐下。

“来了。”尤宪放下书,起身去拿正准备差人给他送去的祛疤膏。

他调笑道:“我还以为县主不打算对我负责了呢。”

她斜他一眼,把那白瓷罐子塞进他手中。

他眼睛微微下垂,看看手里的罐子,又看看她。

尤宪坐回去:“怎么,还想我帮你上药?”

他不说话,把罐子收进袖笼里。

他一身石青袍子,头发用墨玉冠子高高束起。白日里一看,的确是比离京前瘦了许多,却是瘦而不弱,许是因为连日奔波操劳,瞧着总像是更加干练了。

尤宪心里想着,也没犹豫,直接上手就去掐他的胳膊。

果然,看着瘦了,实际结实起来了。

尤宪十分认可地点头:“你生病归生病,日常锻炼的确不该停,把身子骨练结实些,看着人都精神了,兴许药也能少吃两副。”

于兰舟幽怨道:“我这身子若练武有用,我当年又何至于弃武从文,舍弃得那般彻底。”说着他还很应景咳了两声,惹得尤宪赶紧为他倒水,他接过才继续道,“这一趟离京,实在是要了我半条命。我玩笑同他们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远行了。县主意下如何?”

“问我?京城就这么大点,我不信你真情愿在这地方转一辈子,若吏部授职下来,给你个外面的官,你还能不去?”

“不去。”他很是坚定。

“这般挑剔?我看你也就在我跟前嘴硬一会儿,朝廷的任令下来,你还要真违抗不成?”尤宪挑眉,如同看小孩无理取闹。

“所以只能请县主看在这么多年情谊的份上,帮我打点打点,莫教我离了县主去。”他玩笑道,“除非县主也陪我离京。”

“想太多了。你当我是你,想去哪就去哪。”尤宪轻声道。

于兰舟眼中染上一抹无奈。

“若县主实在厌烦京城,兰舟愿陪县主离京游玩一段时间。”

尤宪不认可地摇摇头。

于兰舟知她有顾忌,叹气道:“县主只需更衣易容跟在我身边,城关见是我,定然不会为难。待出了城之后,县主再将面具摘下——”

“算了吧,没那心思。”尤宪揉揉额角。

这些事她没想过?初入京那一年,于她而言可谓是诸事不顺。她在上京好多次都觉得自己待不下去,嚷嚷着要回幽州。可每次公主府门都还没出,消息传进宫,马上就有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赶来公主府问这问那,说辞同老人家一模一样——吃食不习惯,就去找家乡厨子;交不着朋友,就进宫同那些个还没出宫的皇子公主一起住;有谁敢惹她不高兴,就告诉宫里……说来说去,都是外面不安全,不能回幽州。

她入京时曾遭遇刺杀,虽未出事,可那时毕竟年龄小,说不害怕是假的。太皇太后的担忧也是有源可循,她没道理不听。

到后来,她也学精了,再不明着闹腾,实在待不住,便易容改面溜出京玩一两日。公主府上有他们替她瞒着,也没那么容易露馅。

可这样偷偷摸摸终究不自在,她很快就觉得无趣,再不提了。

“更何况,谁同你讲我厌烦京城了。”尤宪道。

于兰舟认错:“是我的错,不该对县主的心思妄加揣测。”

尤宪心想,于兰舟果然是她见过的最能接她话的人。

不管她是高兴还是生气,他总能泰然自若地接下她的情绪,从容应答,还有办法让她不觉得被敷衍或是过分奉承。

这还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尤宪留了于兰舟用午饭。

午后,于兰舟差人去为他牵马,是要离开的意思。

于兰舟经常来公主府,却只有少部分时候是为着正事,大部分时候说来就来,也不解释。倘若她问起缘由,他就说是公主府的厨子手艺好。这理由还算合理,久而久之,尤宪也就默许了他可以随时来蹭饭。

可今日饭桌上,他却有意提起,准备去钟太学□□上探望,来公主府只是顺路。

尤宪听到他的安排,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没说。

假如她生病了,有一个不是很熟的人来探望,她定然感激万分,还要吩咐下人好生招待。可她却不会知道,这人其实背地里把她的病讯当趣闻听,甚至背地里咒她。

是以她看见于兰舟说出这话时云淡风轻的表情,总觉膈应得不行,就像是窥见了好人面具之下的鬼面,却没立场去指责。

她便提醒自己,做人论迹不论心。于兰舟此去探望,不管是处于愧疚还是人情世故,结果总归是好的。她作为外人,之前已经为这事同他生过一回气了,不该再居高临下地批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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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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