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大理寺。

近来,康国公府几乎是每日都来派人来催促胡英案的查办。

今日,康国公甚至亲自来了一趟。

杜寺卿远远看见那张黑脸,便暗道不妙。

高门子弟失踪,交给大理寺来查,也并非没有先例。可那一次的失踪之人在朝中供职,其失踪案很有可能与当时正在审理的一桩贪污案有关,大理寺得了圣上旨意,自然是全力查办。

可这次失踪的胡英,年纪并不大,身上没有什么功名,据说读书也不好,以后大抵是要靠父功恩荫谋个一官半职。就这样一个放在人堆里都没人认得出的普通世家子弟,若不是康国公府子嗣不顺,怕是他亲爹都想不起来他。

要教杜寺卿说,把这样一桩失踪案和大理寺其他重案放在一起,实在是凭白给大理寺添麻烦。可爱子心切的康国公不会这样认为,只会觉得是大理寺看人下菜碟,不给他面子,因此亲自来一趟,明面上在哭自家,实际上字字如刀,话里话外都是在给大理寺施压。

这样一闹,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

艰难地把人送走后,杜寺卿自己的火气是再也压不住了。一只无辜的汝窑瓷杯毫无预警地落在地上,顷刻炸成烟花,实属无妄之灾。

杜寺卿大骂道:“他儿子是宝贝,谁都比不了,大理寺这么多案子都别审了,咱都替他去找儿子呗!他要是有本事——有本事闹到皇上面前,让皇上下道旨,我保准大理寺所有人饭不吃觉不睡地给他查。只会朝我们撒气,拿他那点祖上的功绩来压人,我呸。”

一人安抚杜寺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那边催就催,咱这边,按流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另一人躲着地上碎瓷片走来,笑道:“这年龄的男子失踪了,与其怀疑是不是被什么人害了,不如去秦楼楚馆找找,说不定是在哪玩高兴了,舍不得回家呢——”

众人一通哄笑。

时昀从外面回来时,那粉身碎骨的可怜茶杯早被人扫了去,只余一滩浸入地面的深色。

眼前人慢步踱入,杜寺卿想起之前时昀说要查这案子,拦下他,问:“时昀,你之前说你查了胡英失踪前见过的人,有什么头绪吗?”

时昀没有字,名又是一个单字“昀”,大理寺众人称呼他,要么是叫“时昀”,要么是直接叫“时少卿”。而旁人之间互相称字的亲近,在他身上是很少出现的。他对谁都淡淡的,一切事务秉公处理鲜少徇私。是以旁人对他生疏的称呼,与他的作风倒很是相搭。

但同样,在他身上也很难用称呼来判断其人对他的亲疏态度。

此刻,杜寺卿的话是再寻常不过的上司询问下级,可时昀听到耳中,却并未有任何紧张之感——哪怕他之前借着查胡英案把尤宪请来,为了一回私。

杜寺卿的声音有气无力,他方才老远就听到里面的叫骂声,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没查出什么。”时昀从容道。

就见杜寺卿叹了口气,摆出一副长者的关怀,拉他坐下。

“时昀,你方才出去了,不知道,康国公来了一趟。”

“嗯。”但其实他知道的,他看见康国公府的马车了。

杜寺卿继续:“胡英这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你是了解的,这你可认同?”

时昀点点头:“正是这样。大理寺查案自当是重案往前放,这桩案子交到大理寺来,本就有些不合适。康国公急归急,却是急错了地方,不该是来这处。”

杜寺卿:“是啊,康国公担心儿子是没错,却也该体谅我们的难处啊。”他关心道,“你最近好像几天都没回家,是为着什么?”

时昀不疾不徐:“您知道,我那宅子离得远,若每日都回家,点卯需得早起,耗在路上的时间太多,最近家里没什么事,便住在这了。”

不是因为事务太繁忙就好。

杜寺卿捋捋胡子,笑眯眯道:“时昀啊,你同何谦之间,我总是更器重你。倒也不是信不过他,只不过他成家早,去年年末他家媳妇又刚生了孩子,难免要将心思更多地放在家里。可你不同,自你来的那一日,我便说你这后生是个踏实的。”

时昀不说话,只是配合地弯弯嘴角。

“失踪案查起来实在是费人力。海捕文书发过了,之后的寻访邻里、查验可疑之人,照理说都该是巡捕司的活,我们大理寺的,总不可能抛头露面亲自去做这些小事吧,也就听听下面人上报上来的消息,看看有何可疑之处。这样,正好你之前了解过这案子,你这两日先把手上别的事情放一放,看看胡英这案子到底有没有苗头,若实在没法子,我也好去同康国公讲……”

*

时昀自上回同尤宪表明心迹,就在大理寺忙起公事来,一连几日都没回家,颇有一种人生无憾之后没了目标,于是转而把注意力全都放到工作上的既视感。

直到四月十九,时仪先熬不住了,自个儿往大理寺来了。

时仪也没空着手,出门前吩咐赵妈熬了一盅鸡汤,路上看见新开的酥饼店,本想着时昀忙起来总顾不上吃饭,想着买几个给他带去当储备粮,可很快又回过神,自己这一趟无论如何也要把公子请回家,便没进店,直往大理寺去。

时仪到大理寺时,正是晌午时分。时昀刚在外面简单对付了碗汤面,回屋正欲歇晌,就被时仪找上门来。

时昀问:“你怎么来了?”

时仪放下食盒,先把案桌上的书清走,仔细垫了张桌布,这才拿出碗给时昀盛汤。打开盖子,白色的雾气升起,卷带着一股浓郁的油香味道溢满房间。

时仪开口说话时有些埋怨:“公子这又几天没回家了,今儿可十九了,明后天都要赴宴,您就没打算回去收拾收拾自个儿?”

他住在大理寺,饭可以出去吃,自己打水也能洗漱擦身,衣服换下来等时仪来带回去浆洗。邋遢倒不至于,但精致体面绝对算不上。

时昀下巴上有些新冒出的青色胡茬。他今年二十有六,这岁数留胡须也正常。可他常年在室内,一张脸皮又白又细,为人做事也并不老练,这胡子一长起来,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故意扮老,很是滑稽。

时昀来到桌前坐下:“大理寺最近忙。明日我本也不打算去,我原先计划的便是明天回家,后天赴宴。”

时仪鼻子里哼出一声,他就知道是这个回答。

他便遗憾道:“我还想着公子知道明日县主也会去,会很高兴呢。没想到公子这这么忙,那就算了吧……”

“你说什么?”时昀抬头。

“也没什么。”时仪坐在一旁凳子上,翘起腿,眼睛往天花板上瞟,“就是前两天听说,严探花郎之前亲自上公主府送了请帖。”

时仪又煞有介事地靠近:“不过公子也不必担心,您想啊,您收到请帖,但公务繁忙,去不成。指不定县主这两日也有什么事正忙着,不打算去呢……”

“再说了,县主知道您如此劳心公务,说不定还会对您多几分赞赏,没准人家就喜欢您这款劳碌命。”

时昀轻笑一声。

时仪看他手上的汤匙微微一顿,继续道:“您手上别停啊。瞧您这几日,定又没好好吃饭,又瘦了许多。这鸡汤一早就熬上了,您可得喝干净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做事。”

“我今日忙完手上的就回去。”时昀道。

时仪眼睛滴溜一转:“您今晚要回家住?明日再来……”

“差不多行了。”时昀温声训他。

时仪笑出声:“公子可真是的,人跳脸上了才会想着去争……”

“我跟他争?”时昀抬头望他一眼,不冷不热。

时仪从这浅浅淡淡的一句话里听出些危险意味,很懂事地闭嘴了。

时昀呼气吹凉面前的白瓷小碗,方才被二两素面压下去的饥饿此刻又幽幽泛上来。

与之同时浮起的,还有樱桃宴那日的记忆。

说实话,认识尤宪这么几年,即使很少同她会面,但他还是能很有底气地说,他将县主的脾性摸清了十之七八。

他并不觉得尤宪会喜欢严时文这样轻浮的人。且她的回答听着亲切关怀,实则满是敷衍糊弄,她平常可不会那样说话,这也是她不同于上京名利场中诸多老油条的一点。

他那日赌气,更多是因为她拿他当挡箭牌去搪塞严时文的追问。

他承认自己发心不纯,但这也不代表严时文在她那碰了壁,拿着这事来试探他、埋怨他,。他会心虚。

或许一月之前他还会冠冕堂皇地找借口,但现如今,大抵是那夜的勇敢给了他底气,他还真敢到尤宪面前去说,他当时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她去捉婿——况且今年模样好的进士他都见过了,真没值得她相看的。尤其严时文,绝对配不上她。

至于说完这些话之后,会不会挨她骂,那就不清楚了。

照往常来说,应该是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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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时昀的劳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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