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强拿来盒饭后,顺便也给曹一田带了一份。眼前,他能敏锐的感受到曹队身上的黑色气压。
市里的专家张口就来,这案子的线索闭环看上去非常巧妙,像是被刻意安排,牵引着警方的侦查方向。即使曹队不说,连他也看的出,难道市里的专家会看不出来吗?
答案其实不言而喻,破案的压力太大,草木皆可成兵。
康元吃了一半,速度放慢了很多,显然是已经吃饱了。但他还是慢慢的将所有饭菜都吃干净,包括不小心掉在桌案上的米粒也被他捡起来吃掉。
曹一田见状说道:“吃不下就不要硬吃。”
康元并未理会,口中喃喃道:“不能浪费。”
这是康元难得一见的回复。范斯手里拿着材料走了进来,刚好也听到康元的回答,她看向曹一田淡然一笑。
康元对范斯不反感,随即也顺着视线向范斯看去。
“都这个点了,还不回去?”范斯放下材料,问道。
曹一田看了一眼表,已经是晚上11点05分了,也是时候回去休息了。
被心情影响,今天的盒饭味同嚼蜡,曹一田随便扒拉了几口便不吃了。
“回去的话,载我一程。”范斯见曹一田不接话,但这种沉默并非对她,她并不介怀。
“好,回吧。”曹一田应下。
夜风很大,不自觉的想要人紧紧的裹紧衣服,一种凉意在初秋的季节游走全身。公安局内陆陆续续有人朝外面走去,多半的人都是面色喜悦轻松的,毕竟不知案件进展全貌的人大概都以为案子已经破了,凶手就是康元,现在就是犯罪的认罪环节。
曹一田边开车边不由的去想:康元是精神病患者,是限制行为能力人,语言表达能力有问题,在自证环节几乎没有说话。且拆迁楼内邻居们的证词而言,对他也极为不利。
一楼罗美娟、二楼具毛毛都明确的说过康元的种种怪异行为不胜枚举。而三楼、四楼、五楼的证词证言也向这个方向在靠近。迫于上层的压力以及社会舆论影响,曹一田知道留给刑侦队的时间不多了,倘若还是没有实际线索,这个案子指向康元就是盖棺定论的事。
“犯罪是一个具有反侦察意识的人,他选择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范斯开口道。
“嗯。从犯罪心理学来说,犯罪有两套方案。第一种方案就是警察没有找到拆迁楼,第二种方案就是警察找到拆迁楼但是有一个替罪羊。康元就是这个堪称完美的替罪羊,他连说话和表达自己都有问题,更何况自证。”曹一田叹口气道。
随即,他补充道:“但是,这世界不存在完美的犯罪。只要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我现在觉得有一种很大的可能就是凶手他是四楼住户认识的人,或者他是知晓四楼签署拆迁安置协议的人。我们可以顺藤摸瓜,去排查一番。”
“是的。”范斯看着窗外的灯火,漫不经心的回道。
车行过程中一路无言,范斯和曹一田各自进门。
曹一田进门后,连衣裤都懒得脱,连洗漱也不想,直直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梦里混沌:情节东拼西凑,大部分都是与罗火沟案有关系的。忽然,一道漆黑的身影在拆迁楼里邪笑着正在切割女子的尸体,那尸体被分割的对称完美,曹一田走上去,掀开那女子的发丝,一张熟悉的脸带着一丝诡异的浅笑,忽然她睁开眼,大声呐喊着:“警官,你为什么不救救我!”
曹一田手背颤抖,那被割的七零八落的尸块,慢慢拼凑成一具完整的尸体,她慢慢坐起来,朝着曹一田呐喊:“警官,你为什么不救救我!”
“好疼啊~”
“真的好疼啊~”
“你看,一块一块的~”
“你看,被砍下来的,是我的头、我的胳膊、我的腿、我的手~”
说着,她用左手将右手的胳膊撕扯下来,递给曹一田的方向,喊道:“曹警官,你要试试吗?”
“你要试试吗?”
“你要试试吗?”
“你要试试吗?”
......
呐喊声循环往复,充斥在曹一田的脑海中,他看到自己满身的血迹,满手黏腻的血红,而两只手里拿着砍刀和钢锯,好像前面的女人正是他的杰作。
那女人诡异的笑个不停,又喊个不停。她越来越近,直至靠近曹一田的面颊,嘴巴被撕裂成越来越的创口,创口里伸出一只黑色的手,掐住曹一田的脖颈,笑道:“曹警官!不,应该叫你小哥,你忘了我吗?我是具毛毛啊。你怎么不救救我!”
曹一田声音嘶哑,他冲破被掐着脖颈的桎梏,向拆迁楼外跑去。
越来越多的尸块从墙壁中探出,有些是手在抓他,有些是脚在绊他,有些是嘴在笑他,有些则是一张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在来回切换着,这些脸有的是死者,有的是生者,有范斯,还有李洁.......
一声大喊,冲破桎梏,曹一田坐起来,惊觉这只是一场噩梦。他看了眼手表,凌晨5点13分,睡意全无,浑身汗流浃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像分不清梦与现实的边境。
随即,他起身给自己接了一杯凉水,清水入口,那种逼仄的梦魇才慢慢淡化。
窗外是一轮皎洁的白月,凑过白纱的窗帘,光晕撒进了客厅。他没有开灯,而是朝阳台的方向走去,那里放着一张靠背的摇椅,是他日常轻松休闲的地方。
只是当他打开阳台的门,才惊讶的发现隔壁的阳台也坐着一个人,范斯正扭过脸,从容不迫的吞云吐雾。
梦境与现实结合,着实让曹一田吓了一跳。他故作淡定的坐在摇椅上,开口道:“怎么不去睡觉?”
范斯的脸被月光照耀,扭头过来,确是半明半暗,她没有回答曹一田。只是一改往日的轻松,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曹队,你怎么出来了?你做噩梦了吗?”
“怎么会!”曹一田略显尴尬,随即岔开话题否认道。
“我看你的衣服上有汗渍,是没睡好吧。”范斯谈了谈烟灰道。
“夜里盗汗。”曹一田解释道。
“哦,那身体是挺虚的。”范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道。曹一田已然习惯了范斯的说话方式,并没觉得是刻意调笑。
“你怎么没睡?”曹一田又追问道。
“我睡眠很浅,一般凌晨3点左右就会醒来。”范斯将香烟插在地上,扭了扭,随即熄灭。
“哦。”曹一田摇晃着摇椅,
“我夜里醒来都会坐在阳台上,这是第一次碰到你。”范斯道。
“我睡眠一般比较沉。”曹一田抿了口冰水道,凉风习习,衣服也干了几许。
“哦。”
“你会做噩梦吗?”曹一田问道。
范斯沉默片刻后道:“当然。”
曹一田想到刚才的梦境,不由的问道:“最恐怖的噩梦是哪样的?”
“唔,恐怖倒也谈不上,顶多就是梦到世界上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这对我来说还挺恐怖的。”范斯又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这是她日常自娱项目,玩的已然娴熟,并乐此不疲。
“世界上就剩你一个人?这梦到是挺奇怪。”曹一田只觉得噩梦的耐受度在每个人心中的指标是不一样的。
“不过,世界上要只剩下我一个人,那太无聊了。最好有10个帅哥相伴左右才行,并且他们都十分爱慕我,爱的死去活来那种。”范斯好像又恢复白天的样子,开玩笑般笑的灿烂。
“好提议。”曹一田附和道,随即他打趣道:“10个那不够,至少得30个。”
“借你吉言。其实,你也挺帅的!加入30人男团,我也可以考虑。”范斯知道曹一田开涮,回的也不客气。
曹一田自知范斯嘴厉,讨不到好处,便笑道:“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喝酒吗?”范斯提议道。
“明早还得上班。”曹一田想到案子,只能推诿。
“就浅酌一杯。”范斯比划了一个小杯的造型。
“也行,你有酒吗?”曹一田答应
“当然。不喝啤的哈,来点白的。”
“白酒啊?嗯,不醉的话也可以。”
范斯转身朝房间里走去,不一会儿她拿出一瓶茅台,随意晃了晃。
“有点浪费。”曹一田道。
“不浪费。”范斯摇了摇头,说着便递过来。
从阳台伸手接过范斯的酒瓶,曹一田倒了一些,又传递回去。
“cheers!”
“cheers!”
曹一田觉得这酒喝出了宴会厅的架势,也喝出了高级红酒的架势。
此刻,无论是之前的梦魇,还是白天关于案子的困顿,此间好像一扫而空。
“生活和工作要分开。”范斯忽然道。
这话让曹一田想到李洁,她就是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所以不会被工作影响。
“曹队,你听过关于我们刑侦工作的一句话吗?”范斯见曹一田不语,问道。
“什么话?”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听过,做刑警的人有时候很容易被工作影响,我们见到的都是世间最可怕的一些人。长此以往,身心无形之中会受一些影响。所以要学会调节自己,让自己不必过于陷入案件中。”
“嗯,但还有一重意思。当你凝视深渊,你会因为眩晕而掉下去。不过我想,即使不凝视深渊,常在悬崖绝壁处行走的人,也会有掉下深渊的时刻,你说呢?曹队”范斯轻抿了一口白酒说道。
曹一田看了眼范斯,他不解其意。深渊如果是吞噬,而刑警则是深渊的审判者。
虽是小酌,但白酒后劲很大,曹一田起身,回道:“困了,我去小憩一会儿。”
眼皮打架般不受控制,曹一田放下水杯,朝房间里走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