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乔绎安倚靠在书桌边上摆摆手,无所谓道:“小伤而已,已经喷过药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季桓夏蹲下身摊开行李箱,行李箱摆放的物品和衣服整齐有序,分门别类,十分有条理性。

乔绎安不经感慨,同样都是人,再看看他那鸡飞狗跳的房间,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从夹层里面翻出一个白白的瓶子,拧开瓶盖,抬头示意乔绎安坐下,“涂点这个。”

乔绎安勾着头看了一眼,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这是什么,黑黑的,还有股草混着药的味道。”

季桓夏挖了一坨在手上,“这是山上摘的药草碾碎后,加上点中药材熬制的,活血化瘀,敷上去消肿效果会好点。”

乔绎安内心十分抗拒这黑乎乎的东西涂到膝盖上,拒绝的话到嘴边,看到季桓夏认真又严肃的眼神,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又咽回去,乖乖认命地坐在椅子上。

乔绎安:“谢谢。”

季桓夏:“不客气。”

季桓夏蹲着把掌心里那坨黑乎乎还在滴水的药膏敷在乔绎安膝盖上,手心隔着药草在膝盖上轻柔打转,手心很凉,乔绎安想。

手指微曲着,细长而骨节分明,像精心雕刻的工艺品,指甲修剪的很干净,大概是太瘦了,都能看见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乔绎安低头看着,干净的白T恤,黑色裤子大概是洗了太多遍,微微褪色,他静静蹲着,认真按摩打圈。

正午的阳光追着他讨赏,从窗外洒落打在他的头发和背上,似给他嵌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膝盖处微微热了起来,季桓夏不重不轻地又揉了揉,认真的像是在雕刻一件艺术品,乔绎安看不见他的五官和表情,只能看到眉心是皱着的。

太严肃了。

季桓夏抓起那坨药草扔到垃圾桶,起身说道,“上面有点药渣,你拿纸擦一下。”

绕过摊在地上的行李箱,去卫生间洗个手,出来后将瓶盖盖上递给乔绎安,“这个你拿去用,多敷几次好的快些。”

季桓夏这人,每次说话都是冷冰冰的,气压很低,表情不苟言笑,听着有种漠不关心,事不关己的态度。

乔绎安双手抱臂,右脚一蹬,椅子滚轮后滑,“我不会用这个,你给我也没用。”

季桓夏:“就像刚才那样涂上去揉几圈,药水全部吸收进去就可以了。”

乔绎安:“太脏了,我嫌麻烦。”

季桓夏收回瓶子,“那你还是喷你的喷雾。”

乔绎安立马收回态度,“别啊,我那个不好用,还是你这个好,谢了。”说着伸手拿药瓶。

乔绎安:“你真打算给我补课啊?”

季桓夏:“嗯。”

乔绎安:“我成绩很烂的,补了也没用,还会耽误你的学习时间,你这样,口头答应就得了,以后咱俩各管各的,怎么样?”

季桓夏:“既然答应了,就得做到。”

冥顽不灵。

乔绎安干脆换个话题:“其实我小时候听季阿姨说起过你。”

听到这话,季桓夏收拾行李的肩膀绷直了,眸子里暗沉。

季桓夏:“是吗?说什么了?”

乔绎安把玩着手里的瓶子,“也没什么,就说你听话懂事,学习成绩好,其实我没注意听,名字都没记住过,今天见到嘛……”

季桓夏等着他的下文,身后的人半晌没说话,他回头正好撞上乔绎安的回答。

乔绎安:“长得挺好看。”

从季桓夏的视线看过去,明晃晃的阳光尽数洒下来,侧脸下颚线非常明显,五官干净利落,眉眼里都是懒散。

又听见一句,“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安静的空间里,瞬间燃起了不知名的火焰,烧得季桓夏脸都发烫。

乔绎安双腿在地板上微微用力,身下的椅子滚轮滑动向前。

眉毛轻挑,笑的不正经:“要不这样,你笑一个。”

季桓夏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扭过头回避他的眼神说道,“我还要收拾行李,你先回去吧。”

乔绎安是见好就收的人,没趣的回到了房间。

膝盖那阵热劲儿慢慢消散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凉意,乔绎安躺在床上,双脚耷拉在外面,扯着被子从这头滚到那头把自己圈起来,又从那头滚到这头露出他的身体。

补课的事没完,还得再找机会。

滚来滚去,滚得他累了,身体陷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季桓夏整理好行李,好奇地走向阳台打量了些许时间,阳台互通的,乔绎安房间的门是关着的,窗帘拉的密不透风。

左侧花架上放置了几盆绿萝和多肉,该死的都死光了,没死的也奄奄一息,好养的植物都能摧残成这样,看得出主人对它们并不上心。

季桓夏乡下的院子和窗台前摆满了各式品种的花草绿植,季爷爷喜欢研究植物,耳闻目染的影响着季桓夏对花草也有颇深的认识。

季桓夏手里也葬送过不少短命的植物,粗心大意用水给浇死的,喜阴植物被晒枯萎的,剪枝给剪过头不开花的,还有不浇水缺水旱黄的。

每次断送一盆花,季桓夏都要号啕大哭地找季爷爷救活它们,奈何再坚强的植物也经不起主人盲目折腾或者照料过度。

听到季爷爷也无能为力,季桓夏哭得更厉害了,恨不得喊破嗓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袋缺氧才能停下来。

跪在地上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在院子后面埋了它们。

季桓夏至今都记得他在埋第一株花时爷爷说的话,那时他才七岁,到能记事的年纪,是他记住的第一句话。

养植物,就得对它负责,了解它的生长习性,精心照顾,才能更好的照顾它。

季桓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埋他的花。

打那之后,他就跟着爷爷学习不同品种的花株的生长习性,养死的也有,但数量在逐渐减少。

季爷爷过世之后,没人照料它们,那些植株也被季桓夏送到隔壁叔叔家里养着,紧接着他也被送到了这里。

自己就像是这些被遗弃的植物一样,被迫离开熟悉的环境,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走进观察了片刻。

连着根茎垂下来的叶子枯黄,地上掉落不少焦黄色的落叶,从行李中拿出了一套园艺工具,这些都是季爷爷留给他的,他一直视若珍宝。

修剪完枯枝败叶,拿起浇水壶接了半壶水,喷洒在排成梯队的绿萝和多肉上,水珠沿着叶片滑落,渗透进干渴的土壤。

微风拂过,绿萝叶子在阳光下轻轻摇曳,叶片上留下的晶莹水珠闪闪发光,太阳光透过叶子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在地上投下不规则的光斑。

咚—咚—

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乔绎安,他声音里透着沙哑,“进来。”

季桓夏没有拧开门把手,站在门口回应:“姑姑叫你下去吃饭,还有乔阿姨的朋友。”

乔绎安起身趿着拖鞋开门:“我不吃。”

说完甩手关门,砰的一声震得他脑子清醒过来,发觉不对劲,又转身开门。

乔绎安:“那人多大,男的女的?”

季桓夏:“男的,看着三十多。”

乔绎安:“知道了,我过会下去。”

交代完事情,人就走了,留乔绎安在门口站着,后面的声音飘在空中,季桓夏没听清,但他也没问。

季桓夏走到楼梯转角时抬头看了一眼乔绎安。

傻呆呆站在那,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空洞无神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或者哪都没看,眼睛都没有聚焦。

这样的眼神不好看,不适合他,和自己印象中的乔绎安差别很大,他应该是眉眼弯弯,眼里始终含着笑的,季桓夏想。

季含柳端着鸡汤放在桌子上,见他身后没人,问道:“小安呢?”

季桓夏正要说自己已经通知过了,耳后传来乔绎安趿着拖鞋下楼的声音。

乔绎安换了件黑色长裤和红色连帽卫衣,洗了把脸,额前湿答答的碎发还在滴水。

晃悠着来到在季含柳和季桓夏中间站着,过程中一个眼神都没给乔优,“季阿姨,晚上吃什么好吃的?”

季含柳眼神示意乔绎安沙发上坐着的客人,乔绎安扭头看过去,乔优端起了那副温柔可亲的嘴脸,如沐春风,热情似火,话语间流露出的温柔。

乔绎安没搭理,自顾自坐在餐厅椅子上。

他吃饭不挑食,挑人。

季含柳给他夹的菜全吃了,乔优的则被他用筷子干脆利落地从碗里拨落到骨碟上,不动声色地继续吃他的饭。

他歪头睨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干净利落的短发,仪表堂堂,穿着得体。

混娱乐圈的。

乔绎安很快给人下了定义。

眼神转到乔优身上,“这位是…你新男朋友?”

乔优脸色铁青,那眼神要不是顾及旁人,估计此时此刻乔绎安等到的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乔优语气不似刚才那般温和,“乔绎安,他是我新招的助理,你别在这没大没小的,给我丢人。”

乔绎安也不顾旁人的眼光,直接站起来声音大了:“现在觉得我丢人了,丢哪门子人人,有几个人知道我是你儿子,丢给谁看!”

乔优:“我回来一次你就要跟我吵一次是吗!”

乔绎安连带着早上的气一起发泄出来,“要不就是不回来,一回来就带些莫名其妙的人,你每次回来,我就得损失点东西,你心里不清楚吗?我还以为你真的是知道关心我了,没想到晚上在这等着我呢。”

眼见俩人气氛差点要烧起来,季含柳抓着乔绎安胳膊,“吃饭吧,难得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我可做了一桌子好菜呢。”

被连拖带拽的按在椅子上坐下,揣在口袋里的拇指指甲使劲扣着食指指腹,火辣辣的疼。

乔绎安夹菜时,季桓夏瞟到那殷红的手指,乔绎安的手本来就白,灯光照射下从季桓夏角度看过去密密麻麻的抓痕下在渗血。

他小时候就体会过,被季爷爷逮住了,和人打架针扎到手臂上的时候不觉得疼,大概是气愤掩盖了疼痛,等晚上敷药的时候疼得叽哇乱叫季爷爷也没有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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