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洪淮斌一脸不耐道:“怎么了?这么急。”
霍斟硬着头皮道:“严晨在后方报,朝廷押运的辎重出事了。”
洪淮斌拍案而起:“怎么回事!”
霍斟道:“运到淮阳河一带时,经过大峡口,正巧那个地方前几日有大量峡壁落石掉进水中,船只吃水不够,搁浅了。主要是,今日这消息才传到幽都关,且不知已经耽误了多少时日。朝廷的辎重,怕是指望不上了。”
“怎么回事!既然早知水况不好为何还要走那条路,当地没有上报吗?那些辎重怎么办,转陆运了没有?”
“我们还没收到后续处理的消息。但是听说那三艘船在搁浅时,都漏了水,辎重有不少损毁。”
洪淮斌举拳重重锤案,一脚踢翻了榻边小桌:“他妈的,在这个时候跟老子过不去,不想我活,他们也别想活!”
霍斟蹙眉道:“这么多巧合,若说没人动手脚,狗都不信!”他道,“但是,眼下的要务还在陈凉。没了辎重补给,我们耗不起了。”
洪淮斌倒一口气,转过身来:“五万对八万,很好。清点人马兵械,我们,就拼个死。老子倒是很多年没这么有激情了!血都热了。”
辎重被毁,粮草断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北境大营,一时间人心惶惶。
幽都关大营召开了全体军事会议,洪淮斌站上点兵台,他一反以往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庄严肃穆地站立着,这让以往在背后谈论他无武将之容的将官们十分吃惊,他那肃杀的表情令人喘不过气。
他面前放着一坛酒,这是军中的最后一坛酒,看着是一坛,其实只有晃晃荡荡的半坛,洪淮斌将这半坛子酒掺上水,竟然足足盛满了齐人高的十大坛子,分到每人时只有一口,想也知道这一口能有几分酒味。
洪淮斌率先痛饮一碗,摔碗为誓:“无论是北境还是南阳军的兄弟们,如今我们都共同站在这道北境防线上,兵力不足,补给不来,也许我们会死在这里,这是无可隐瞒的事实。”
他深吸口气,鼓足了劲,“但是,我们生而为人,究竟是为谁而活,你们真的想清楚了吗?在今天,不管是为爹娘,为妻子,还是为自己,我们都得先活下去啊!我们要活下去啊!我们都被困在这遥遥北境,谁都逃不掉,走不了,此战,我们胜了,尚有一息生机,若是败了,来日陈凉铁蹄踏进我大乾,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古有项羽破釜沉舟,今就有我大乾向死而生!”
传令官一排排向后传音,千万声回音般响彻了大风呼啸的荒原。
终于到了破釜沉舟的时候了。
将士的呼嚎在大风里飞扬,风将声音送去很远的地方,飘洒千里万里,也到不了中原的家乡。
小田疏被爹爹振聋发聩的阵前喊话吵醒,跌跌撞撞跑出寝帐来,正撞在霍斟的披甲上,小田疏脑袋一痛,捂着额头仰头望着高大的将军叔叔,奶声奶气道:“叔叔,你知道我爹爹在哪里嘛?”
霍斟正看着高台上的洪淮斌,心中复杂滋味难以言表。低头看见小家伙,捂着额头,明显是撞痛了,却也不喊疼,他立马舒展了眉头,蹲下身来,温柔道:“田疏的爹爹是大将军,你看,他在那高台上呢!”
说着,他把洪田疏举到自己的肩上,任她跨坐在自己肩上,指了指远处的点兵台。
小田疏似乎并未表露出看见爹爹威风的喜悦样子,她小声嘟囔:“可是娘亲不喜欢爹爹做大将军,疏儿也不喜欢,他总是答应了我陪我过家家,但爹爹总是不回家。”
霍斟一时语塞,他竟然被一个小孩子堵的说不出来话。他是个行伍粗人,不会安慰小孩子,犹豫半晌,终是蹲下身,把小田疏举下来,抱到自己面前,思虑一番道:“洪将军一直很想疏儿和娘亲,我作证。他一定会信守诺言陪疏儿过家家。”
“那叔叔替爹爹拉勾吧!”小田疏洋溢起小太阳的稚笑。
“好,我拉勾。”
天真的笑颜最能刺痛他的心。
霍斟面上一脸的慈笑,心里却空空荡荡,好像忽然间热血被抽干。他怎么能向一个孩子保证,保证洪淮斌能活着回来,毕竟,他都不确定自己能否活着回来。可那一刻,女孩眼中的泪光化作万根冰刃刺向他,鬼使神差的,他为小田疏擦去泪花,提起一个笑。
原来骄傲如他也会撒谎,霍斟不禁想起那个爱撒谎的小骗子,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相见。
幽都关的阳光恍恍惚惚,在寂寞的沙影里舞蹈。
“别收拾了,你们快跟我走。”裴岫冷眼看着疯狂往包袱里塞东西的四个小丫鬟,无奈道,“再磨叽,想死吗?”
小丫鬟们都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头摇成了拨浪鼓。
祁澄珵还坐在榻上把玩着一块玉如意,努嘴不满:“你吼什么吼?敢对本殿无礼,就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岫捂上嘴一把拉出寝帐,招呼其后的几个小丫鬟跟上。
“我送你们去北姑找严晨。”
于是,五人被齐齐整整地塞进了她们来时那辆精致繁复的马车里,裴岫见这马车上丁零当啷坠着许多玉佩铃铛的装饰,顺手就扯了下来,扔进了马车车厢里。
“欸,你干什么啊,粗鲁!”两块冰凉透亮的玉佩沉甸甸地正好扔在越桃腿上,越桃叫道。
“带这么多无用之物,也不怕被贼人盯上?”裴岫不与车厢中吵吵嚷嚷的五个小姑娘多做口舌,他一驾马车,极速飞驰起来。
一路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已经不是头了,是个鸟巢!
五个女人同时在车厢内说话,叽叽喳喳吵的他天昏地暗。他真想回去挨板子,至少掌刑的男人不会在他耳边叫魂。
“欸,你要带我们去哪啊?”
“是不是军中出大事了呀?”
“不会是敌军来攻了吧,我们不会要败了吧?”
“那你可得把我们公主送回宫里啊!小裴将军。”
“小裴将军,裴将军,你听到没有啊!”
“你说话啊小裴将军!”
“喂,我们公主还没用膳呢,你找家干净精致的酒楼啊!”
裴岫快要被吵死了,只能龇牙咧嘴地捂上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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