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守军与南阳军的作战风格本就不同，在第一场正面应敌战中，北境守军不听调派，杀势极猛，结果大批人马陷入了敌军的包围圈，折损甚剧。
此后的几战，陈凉完全不给大乾留休养生息的机会，持续发动进攻，洪淮斌只能尽量缓兵而计，不给他们正面冲突的机会。
按理说，此役中，大乾是完全不占优势的，五万兵马对陈凉八万骑兵，且在粮草、军械都不足的情况下，能不能取胜尚不明朗，眼下且只能迂回作战，能拖一时是一时，等到粮草充足，大家伙都能吃饱了饭，有了力气，充盈了军心，洪淮斌才能踏踏实实地应战。
奈何，凭着霍斟从蝎盘陀国带回来的粮草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朝廷押运的辎重也迟迟没有来期，不论是人还是畜牲都到了马上要耗尽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陈凉大举入侵，就只能拼尽最后一口气力，与他们决一死战。
陈凉人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似是已经知道大乾内部粮草空乏，而拨运来的粮草还没到达北境。
他们便趁这个时机，大举发动了进攻。
霍斟来到幽都关前线时，双方已开始交锋，后方的幽都关口却传来了令人胆颤的消息，大批北境守军撞开了幽都关和大乾国门的隘口，预备逃亡。
霍斟马不停蹄赶到隘口时，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
南阳军被如洪水涌出的北境逃兵撞得人仰马翻，他们人叠人结成一堵厚实的人墙，依然有逃兵从同伴的肩膀上、头上踩踏而过。
霍斟吁马大喝：“前面正在死战！待到陈凉小儿压境而过，你们活不了，你们的妻儿父母都活不了！”
逃兵中忽传来混乱的喊叫声：“北境总督都死了！这仗怎么都打不赢，你他娘的是什么人，说什么大话！”
“本将乃南阳军副尉霍斟！”
人群陡然安静许多，逃兵的动作一滞，霍斟见缝插针，大喝：“你们在北境守了这许多年，就要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被凉人践踏吗？！很好，那么大乾人都将被凉人一一踏过，无人能幸免。各位，身为一个将军，也许我不能完全懂得你们的艰难，但我远比你们更明白这个朝廷的腐朽——所以，我不求你们为国效忠，但求各位同仁问心无愧，无愧于故土，无愧于父老，无愧于己心！各位，拜托了。”
言罢，霍斟深深鞠了一躬。
这大逆不道之辞字字铿锵、句句恳切，但若是在场人有一个用心不纯，一纸朝廷，就能要了他祖宗八代的命，但他还是要说，要大声地、诚挚地、恳求地说。幽都关是北境兵力最盛之关隘，如若此关被攻破，凉人将一路南下，北姑、苍峻、姬北……数万人无一幸免，凉人将势如破竹，直到大乾沦于敌手，民生流离，那会是一场百年来世所罕见的人间惨剧。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吾辈当抱必死之志，霍斟这样想，也当这样做。死在沙场，是他的宿命。
后方暂且稳住，前线战场也送来了一个暂时的好消息，此次陈凉进攻并不全面，也许是试探，但至少为洪淮斌赢得了调整休息的时间。
一战过后，幽都关大营里，数以千计的伤兵被抬着进进出出。无奈北境多荒漠，少水泽，缺水成了大问题。大家都紧着上战场的兄弟围着中央的大水缸抢着喝水。
主帅帐里，李秀梅打了盆水端进屋里，正为洪淮斌清洗带血渍的里衣，洪淮斌悄悄走到李秀梅身后，从背后搂住她的细腰，双手交叉在她腹前，为她捂小肚子。
“别洗了，里衣罢了，别浪费水，能将就穿。”洪淮斌贴着李秀梅的耳畔，“我记得今日是你的月事，可腹痛否？”
“快入夏了，暖和些便不会痛了。这贫瘠关口哪有衣物给你换洗的？我洗的干干净净的你穿着也舒服。你伤口包扎好了没？还是老实坐着吧。”李秀梅手上动作不停，揉搓着血污的白衣。
从前洪淮斌刚进官场时，因着心直口快，时时得罪人，虽有功名得圣上另眼相看却讨不着什么好，什么苦活累活捞不着油水的清白活一律安到洪淮斌的头上。
他常常带着伤回家，那时家里境况不好，衣服都是洗了穿穿了补，她早已习惯了为洪淮斌清洗血衣。习惯丈夫染血而归，藏起一天的担忧对他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没事，家里都好”，好像这就是一个武将家眷的必修课。
她怪他让自己日日的担惊受怕，却总在看到他眯起笑眼的那一刻心软又心酸，最后都是一笑了之。只要日日都能看到他，便觉得这点灯熬油一样过的日子也会开出花儿来。
洪淮斌轻声问：“疏儿睡了？”
“都子时了还非要闹着等你，我就抱她在怀里一边晃晃一边唱小调，这不就哄睡了。”她的发丝掉落下来遮挡住视线，她便歪过头用肩膀蹭一蹭侧脸。
洪淮斌看到，抽出手为她将发丝轻柔地别在耳后。
在沙场纵马号令的将军，此刻也像个孩子般倚靠在夫人的背后，将头都埋进李秀梅的肩窝里，蹭一蹭，像只小猫。他喃喃：“有夫人在，为夫也有了靠山。”
李秀梅被他弄得痒，扭一扭身子想把身后的男人甩开，却发现他像个石头般赘在肩上，怎么甩都甩不掉，只好由着他撒娇。
“将军！有紧急军……情。”霍斟疾步迈进来，却就看到这一幕，连忙往帐外逃，“那个……没什么没什么。”
李秀梅见有人进来，一扭身将洪淮斌甩开，甩甩手上的水，在身上擦了擦，对门口的霍斟笑着点头示礼，就快步离开了。
“嫂子。”霍斟颇有些为难，他抬眼瞧了瞧洪淮斌的神色，进了帐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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