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你你就是那个小贼!”
陈念指着低头弯腰的少年,露出眼白里的大片红血丝。
莫喜也一脸诧异,不知不觉,躲到了陈思身后。
反观同样不知情的陈思和霍斟,倒是不动声色。
霍斟瞥了一眼晏醴,比起这个瘦弱少年的来历,他更好奇晏醴是如何认出他的。
郁雾扶了一把瘦弱少年的腰脊,让他挺直一些。
他对晏醴幽幽道:“我很想知道,阿醴妹妹是怎么认出他的?”
晏醴顶着众人直直的目光,却全无畏色。
“上次我进城来采买药材时,就到过长卿堂。这个‘小厮’出来帮我们搬药材时,无意间我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一看就是新添上的,且极像刀剑伤,一个小厮,是干了什么事才会被削掉一块皮肉?你们掌堂那小厮又对他遮遮掩掩,当时我也只是觉得不对劲。直到,我来到你这奢靡的郁宅,我才突然想起,有你长卿堂丰裕的月银养着,那个少年为何会瘦弱成皮包骨头?其实……我也不敢确认,方才诈你一诈罢了。”
郁雾邪魅斜笑,直拍手叫好。
“好好好,阿醴妹妹好算计,倒把我算的明明白白!”
晏醴假模假势地拱手一揖。
“不敢当,不敢当,不及郁公子深藏不露。”
霍斟上前一步,恰恰挡在晏醴与郁雾中间,将他俩隔了开来,道:“好了,聊正事。”
郁雾往后退一步,转身背过他们,嘴角不禁上扬一个弧度,腹诽‘这个霍副尉,护崽子倒护得紧。’
郁雾漫不经心道:“你们定,我只要我的人好好的,就行。”
他指了指下方瘦弱的少年。
晏醴陡然开口:“怎么称呼你?”
流民青年略抬了抬眼,像是没听清她刚刚说了什么,半晌答:“我本家姓游,大家都叫我游麻子。”
“小游,如果你想自证清白的话,现在需要你做件事。”
“什么?只要能证明我清白,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暴露自己。”
“什么?!”
济源城的夏季炎热炙人,参天大树向天边伸出一抹茵绿,无不昭示着这座城的累累岁月。
济源城府衙的公堂,门窗紧闭,透不进一丝光。
坐于正堂的的人着一身文官的大袖宽袍,身处可怖的阴影里,正是知县王仲昆,略显沧桑的声音在厅堂里幽幽回荡。
“霍斟走了?”
他的身旁侍立着他的参谋师爷李景,恭敬道。
“是,大人,今日正午就出城了。”
“他比我想的还要蠢,堂堂一个南阳军副尉,稍微用点手段他就不知怎么交差了,可笑!”
身旁的李景附和道:“可不是嘛,大人英明盖世,他只有被您拿捏得死死的份儿,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被您稍微一吓唬,这不就落荒而逃了。”
突然,门扇被人推开。
一个带刀侍卫还没来得及把出鞘的刀插回去,提着把大刀就慌慌张张闯进来,瞥一眼堂上幽暗的巨大身影便不禁结巴道。
“大大大,大人,那小子找着了,啊不不,是那个疑犯,疑犯找到了。”
知县王仲昆身旁侍立的李景刚要上前将这没规矩的侍卫踢下堂去,就见王仲昆先一步抓住侍卫的衣领,将他一把拽了起来,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沙哑的声线衬得气氛愈加阴森。
“你说什么?他在哪?”
侍卫踉跄着站稳,脖颈两滴汗落到地上,领着两个难伺候的大人物去了关押那疑犯的牢房。
王仲昆一掀衣袍,走近牢房的铁栅栏,他凝视着蹲在角落的人,那人身上沾满了泥垢和枯草,缩成小小一团,浑身颤抖个不停。
“怎么找到他的?”
王仲昆瞥了眼身旁侍立的兵卒。
带头的兵卒答道:“我们在流民聚集地都多加派了人手和便衣,暗卫发现有人在流民聚集地鬼鬼祟祟的徘徊,我们抓起来一看,与副卫大人形容的疑犯甚是相似。他好像不会说话,进来就一直没说过话,只会支支吾吾的发出怪声。”
王仲昆转向身后的李景。
“是他吗?”
副卫李景示意士卒将牢门打开。
他缓缓靠近缩在角落的青年,见他一个劲颤抖,无甚威胁,遂上前一把将他手臂拉出来,撸起他破洞的衣袖。
只见一道深有半个小指的疤痕,丑陋地爬在他的大臂外侧,伤口应该有了一段时日被简单处理过,中央边缘已经结了痂,结痂的外围红肿的鼓起来好大一块。
他大声对外面的王仲昆报告道:“大人,是他。这是我那日用飞镖中伤他的地方,看这伤口,恰好十日有余。”
他嫌弃的甩开流民青年的手臂,拍了拍手上沾上的泥垢,遂走出,又站回王仲昆身后。
王仲昆双手背后,舒了口气,对李景道:“你觉不觉得他出现的很是时候?”
李景哈腰恭顺接着他的话。
“大人是说,他出现的时机有问题?可我们这么多人手,找了他这么久,把整座济源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就算是只长得不一样的蚂蚁都该找出来了,更何况,这小子,还是只硕鼠。我看,正合时候呢。”
王仲昆点点头,不疑有他,对带头的士卒吩咐道:“结案吧,明日带他游街。不容有失!”
士卒俯一拱手道。
“是!您看,还需再问问他吗?让他开口?”
王仲昆不应声,甩手就向牢房外走了。
李景走近他,拍拍他的肩,故作教诲。
“孩子,这就是你没有眼力见了。他会不会说话,开不开口,都不重要。”
那士卒诚惶诚恐,连连称是。
今日的大街不同日前的冷清凄凉,今日万人空巷。
街上人挤人,围观着游行在街上的一队甲兵。
甲兵中间护卫着一个大方笼子,内里木栅,外套一层铁栅,其上镶有尖钉。
围在最里层的济源城原住民纷纷掏出了自家攒了好久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朝笼子内被套住脖子和手脚的青年扔去。
流民被他们挤到了最外面。一个中旬男子,踩着两个摞的高高的箱子才看得到人群里面的盛况,当他看到那笼子中青年的面庞时,没站稳惊得从箱子上摔了下来,下面好几个人才接住他。
他指着游行的甲兵队伍惊惶失色。
“那不是游家小子吗?那是游家小子!真是他!”
他的声音在流民里引起一阵喧哗,众人纷纷登高,紧盯笼子中青年的面庞。
“真是游家小子啊!”
“他怎么做的出这种事?”
“他一向很乖顺的呀!怎么可能去杀人?一定是搞错了。”
“随他爹了呗,烈性子,一言不合就跟官兵干起来,落了个死不是?我看这小子也差不多了。”
“那我们可怎么办呐?咱们不会要被他们赶出去吧……”
“当初可是他们知县下令,让我们进城来避难的,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
大街上人声骚乱,掩盖了不同寻常的窸窣声。
待游行队伍拐到正街时,笼子里衣衫褴褛的青年突然开始疯狂拍击笼子,晃动手脚上的锁链,发出巨大的咣咣声。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看着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疯子。
而就在这时,无数目光聚集中央的青年,停下动作,以他们凝视他的目光,相等地一个个凝视回去。
霎时,他大叫。
“知县副卫李景□□民妇,杀人灭口,放火掩证,嫁祸于我!知县王仲昆包庇凶手,栽赃灾民!知县副卫李景□□民妇,杀人灭口……”
他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嘶吼出来,而周围人都愣在原地,落针可闻,让他的声音响彻在方圆几里。
笼子外的官兵反应过来,将剑穿过笼子的缝隙,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他依然死死抓住笼壁,不退分毫,一次次喊出来。
喉结每动一下,剑就深入一分,鲜血顺着铁栅大滴大滴掉到地上,化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印在泥水地上,绵长地蔓延开去。
围观的百姓也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几个大汉率先上来七手八脚地把围着笼子的官兵冲撞开。
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子打掉了抵在青年脖颈上的利刃。
“你们让他说完!”
“对啊,放下剑,让他说。”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时间人声沸腾,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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