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

第二天下午,也就是周六。

把幽篁留着,在外面请他吃了个午饭,也就正式道别了。

“说了这么多,我还以为你真打算谈了呢——等于就是还个戒指的事啊!”

昨晚在山顶停留的最后时分,幽篁轻轻扯着我的衣领,哭笑不得地问我。

他那时的语气像在冲我低吼,我一直不语,被寒风刮过的脸上却冒出了丝丝细汗。

“哥,要是真想把心结解开,好歹得当面和他说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他给个准信。”

道别的时候没有太多絮语,幽篁最后只抛下一句“注意身体”便转身上了车。

其实任何人都知道,他早已经从当年那个脆弱粘人的男孩,蜕变成了细心体贴的男人,可我们谁也不说——毕竟两个人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彼此的变化,只一瞬间便能感知到。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一定还和他做兄弟。

幽篁走后,我省去了午后暂时休息的时间,披着厚外套,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转着。

我独自上了那天和某个人一起赏晚霞的那座桥。

“没有第三个人……”

那天他在余晖尽处对我说的话。

我和他之间,或许真的没有第三个人,即使我当真是他口中那个,想用力抓紧的旧相识,彼此的距离恐怕也不止隔着“一个人”那么远了。

我们之间可以是任何关系,包括但限于某种最亲密的关系。他可以是唯一症结,但哪怕正解有无数个,他也不会是其中之一。

桥上风也很大,尤其是桥中心,冷风使我肌肉僵硬,偶尔打哈欠时脸颊都在抽动。

我在冷冽的空气中站了很久,临近下桥之前一直站在桥心。靠着桥栏,我不知多少次下意识摆弄脖子上的浅灰色围巾——那是幽篁临走前拿给我的。

从下午三点左右到傍晚,我伫立着仰望着天空。

尽管出了太阳,但那阳光给人的感觉始终是病恹恹的,和那白里透灰的天空一样让人提不起精神。不久晚霞出来后,一小块金黄色的霞云瞧着也格外凄惨。

看着天色逐渐昏暗,我撑着酸麻打颤的双腿下了桥,随即拐入一条街,急着找个地方坐坐。

从街口到街心,场景逐渐由陌生转换为熟悉,直到我瞥见了那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竹黄色招牌。

F-R-O-S-T,Frost。

心头不禁一紧,我隔着玻璃墙下意识地往咖啡馆里望去,便望见一个日思夜盼的身影,正坐在离墙约两米远的桌前。

是我这几天来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他桌子上没有咖啡杯,很可能是才来。

稍显匆促地掏出手机,我手抖了好一阵,最后将摄像头对准他,“咔嚓”拍下一张,转手便发给了本人的聊天账号。

这样至少比直接进店站在面前吓到他要好。

“我好像看见您了,方便和您一起吗?”(晚上6:52)

一摁下发送键,我便将手机移出视线,转头留意他的动向。

可能放在他手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于是惹得他解锁确认,我极其迅速地便收到了回复。

“可以,如果您确实在附近的话。”

没等他自己望向店外,我便尽可能快地迈着步子走进店里,直奔他面前的桌子。

“幽难,”他起身招呼着我坐下,脸上的笑意一如往常,可换了一个全然不同于以往的称呼,“坐吧。”

我不禁听得头皮一阵发麻,两腿尤其膝盖以下都颤得更厉害,宁愿是自己幻听了。

“谢总”之外,除了连名带姓,称呼这方面,我从来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字眼,能从他口中蹦出。

兴许是见我状态不对,他两步上前,稍稍架着点我的胳膊,搀着我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腿不舒服吗?”扶我坐下后,他没有立即归位,反而凑到我耳旁轻声问了问。

不由自主地避开脸去,我只觉耳根发烫:“没什么,我很好。”

他于是坐回原位,手指敲着空空的桌面,目光却停留在我脖子上。被他注视得有些发慌,我无意识地轻拽着围巾。

“哪里来的?”轻笑着问我,他两眼眯成一条缝。

我怔了怔:“什么?您……再说一遍?”

“围巾。”他面不改色地重申一遍。

尬笑了两声,我木木地探手解了围巾:“啊,现在有点热……今天幽篁他们进城办事,顺便、顺便带给了我一条。”

随即露出恍然的模样,他继续笑道:“哦,我说怎么不记得你……现在习惯戴围巾,但您戴着的确挺显气质。”

“谢谢。”我把围巾叠好放在座位旁,抬头扫了一眼几乎空无长物的桌子,开始酝酿言语,“可……您这几天到哪里去了?我怎么……”

“去处理了一下个人的事情,”他以胳膊撑起半边脑袋笑道,突然又想到什么,连忙摆摆手,“不过……放心,这个星期的工作我绝对没有落下。”

“我相信您。”微微低下头,我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桌子周围的空气跟着沉默了一两分钟。

坐在他对面,此时只觉浑身都在发痒,而手又不知道究竟该搁在哪里。

“喝点什么吗?您……不不,或者说——”为打破这该死的沉寂,我愣愣地开了口,“您刚刚……点过咖啡了吗?”

话一出口,我便见他拿着手机往兜里揣。

“没。”他的回答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今天不喝咖啡,我只是想坐会儿。”

我沉住气点了点头。

望着他现在轻松的模样,仿佛那天我和他之间根本无事发生。而我脑海中此刻一条条浮现出前几日Joan发来的“催命”消息,只觉悬着的心被绳子绷着,一上一下地晃动。

“那个……那天,我说的那些话……”

不由得掐紧了自己的手心,我努力想尝试郑重地和他道一次歉,不料他倏地起身,让那三个字忽然被卡在喉咙深处。

朝店门的方向跨了两三步,他差不多快走过我身前,之后才朝我招招手道:“唔,幽难,现在出来陪我走一段,可以吗?”

-

这条街现在很安静。

路灯每隔三到四米才有一盏,夜色浓得就像被打翻的葡萄酒,由内而外让人感觉到寒意,走在街上,被冬意裹满的路面总发出细微的声响。

“幽难。”他继续这样唤着我。

径自使用着前所未有的称呼,他的语气中竟听不出一丝波澜。

像这严冬一样,无论是展霜年,还是展霈华,都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等、等一下,展代表……”从偶遇他开始一直听着那两个字,我的思绪招已被揉成一团乱麻,腿脚这时也停下不走了。

“怎么了?”走在我正前方,他回转身来问我。

为什么叫我的时候故意去掉姓氏?

“为什么?”到我嘴边时已被切割成了三个字。

他向我走回来。

“介意这个?难道说……我冒犯到你了吗?”

这时我才恍然,其实不仅是称呼,他的语气都变得轻挑了不少。

“没有。”

我又开始故作自然,有些别扭地迈着步子继续朝前走。

“你不介意就好。”

“嗯。”

渐渐地我已经走在着他前面,可仍觉无力的腿走起路来依旧不习惯。

又跨出几步,我脖子上围巾多出来的部分垂在后背,猛然被人抓住。

“你腿好像还是不方便,要不……我叫个车吧?”轻轻扯着我围巾尾端的流苏,他的目光同时迎着我的视线。

“不用了。”我别过脸去。

随着他手上的力道慢慢加大,我已然明显感受到被人“揪”住,只听得那稍带命令意味的口气不容拒绝:

“不要逞强。”

“好吧,”难以脱身的我勉强答应着,转头看他一只手在手机页面上飞快操作,“那我就当和您拼车吧,去哪里?我的那份下车后转过来。”

随即我便被他转过来瞪了一眼:“好歹你今晚也辛苦陪了我这么久,怎么,幽难,不能让我感谢你一下吗?”

他的话又让我不由得身体僵直,站在原地乱了阵脚。

“我不是这个意思……”

正当我欲言又止时,被抓住的围巾忽然得到了解放,然而我的胳膊又在下一秒收获了禁锢。

“回酒店,SD3189,白色别克,”他突然晃动肩膀,轻轻挤了一下我,“现在还有一点五公里,预计五分钟到达。”

“好。”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愣愣地来了一句。

步履还是有些飘,和他走在一起时侧腰还会不时碰在一起。

“不要嫌我冒昧,我们这样……至少比你自己走更稳当些。”

“我知道,谢谢。”

-

“累吗?”

和我一起挤进了车后座,他才松开我的胳膊,缓缓问道。

我摇摇头。

“还好。”

按亮了一边的车顶灯,他徐徐靠过来替我理了理围巾:“可以再答应我两件事吗?”

夜色被车里的灯光抛在外面。

“您说。”我已经放弃尝试避开他。

理正围巾后,他又动手把玩了一会儿尾端的流苏:“首先,待会儿回酒店……能陪我再坐一会儿吗?然后——酒店现在还提供酒吧服务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来点红酒。”

“没关系。”我深呼吸一次后应答道,然后做出掏手机的动作,“酒店那边,我现在也可以先帮忙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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