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媗当然不会以为这句赞赏是偏爱的开端,更多的层面,只是在于她是勇毅伯府世子的未婚妻罢了。
“侯爷谬赞。”魏媗眼睑柔顺的垂下,在雪白面颊上覆盖上一层阴影。“恭送侯爷。”
陆寰收回目光,放下了垂帘。
正巧在垂帘落下的一瞬,低沉的声音响起,“若是魏姑娘得空,姑娘之画,陆某亦可相求一二。”
魏媗的一颗心又慢慢提起,纤白的手指悄然捏紧了帕子。
*
“方才侯爷可只接了你的茶。”见到魏媗回来,周薇薇赶紧抓了魏媗的手心,“方才看得我好险啊。还不快喝点酒压压惊。”说罢就递过来了一杯盏酒。
“哪有这么惊险?”魏媗笑了笑。
“你还说不惊险,陆侯爷是谁?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得到侯爷的青眼和认可,媗儿,你嫁予勇毅伯世子的身价会大涨的……”
只是魏媗现在关心的,却是另一桩事,——今日非但是魏思宁,顾胥连也来到了安阳公主府。
她早已让晴雪盯着顾胥连,她猜测前世的今日,就在朝歌诗会上,顾胥连和魏思宁就已经有了首尾。
那今日,是一个拆穿他们的好时机么?
——此事,宜早,不宜迟。
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眯了眯,少女陷入犹疑。
午时以后,安阳公主召贵女们饮酒。
“今日魏媗姐姐出了大风头,我们真是羡慕的紧。这第一盏酒,也需要魏媗姐姐喝。”公主悠悠然摇了摇扇,双颊嫣红,唇角含笑。
魏媗倒也不推拒,含笑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酡红的脸庞映在日光中,又不知道牵动了多少少年郎的心。
“今日开春,不如我们去清凉亭那边去瞧瞧花。”周薇薇冲大家喊道:“难得公主有雅兴,叫臣女们有幸齐聚于此。”
安阳公主也没拒绝。
有几个年纪小的贵女立即附和,一行人也就往清凉亭那边走。
魏媗神色看不清楚,众人正在赏花之时,却听见了紫檀木漆金屏风后面稀稀疏疏的声音。
若是一般的声音也就罢了,可明显是少女哀泣的声音,
“大家都知道你和姐姐的婚期将近,但是你真的心意已定了吗?”
正当大家狐疑之时,“这是什么?今日公主可得让臣女们好好玩玩。”周薇薇是最好奇的性子,赶紧拉着几个贵女就过去了。
“扑通”一声,屏风刹那被推开。
——粉色襦裙的妙龄少女,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不是勇毅伯世子顾胥连,还有魏媗的妹妹魏思宁,又是谁?
只见魏思宁面对顾胥连的时候,眼泪涟涟,好不动人。
顿时人群皆是呆若木鸡。
……不是说,与顾小伯爷青梅竹马,正在议亲的人是魏媗才对么。怎么,顾胥连和魏思宁的关系看似更加亲密?
魏思宁顿时涨红了脸,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媗儿……”少年郎有些震惊,忙嗫嚅着要解释,道:“媗儿,你怎么在这……”
“魏四小姐,你们这是做什么!”周薇薇最先站出来,“如今媗儿已经在议亲了,外男见面本就不妥,小伯爷你还与媗儿的妹妹私下见面。”
“不是这样的。”顾胥连矢口否认。
“顾胥连。”魏媗言语平静,“男子汉大丈夫,当敢作敢当。”
她昨日才百般暗示、提醒他,顾胥连今日就旁若无人的与魏思宁幽会。也难怪前世她病重的时候,魏思宁有这般的底气!
现如今这幅情形落到众人跟前,发生了什么就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儿。
——与魏大小姐青梅竹马的勇毅伯府小伯爷背叛了她,竟与她的庶妹来往甚密。
要知道,顾胥连与魏媗,可是京中多么出名的金童玉女。
他们的姻亲无人不晓,就是宫里头,也都是有了首肯的。
“若是放到大户人家,庶妹如此,是要被打死的。”甄蓁冷冷的说:“只是魏姐姐重情重义,定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是啊。”周薇薇实在是瞧不下去了,努嘴:“一副妾室做派,且看魏姐姐怎么处置吧。”
“你……”魏思宁气急,“姐姐,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魏思宁下意识的就跟她解释起来,“我们回府再说……”
魏媗揉了揉脑袋,重生一遭,真到了这时,反倒没有想象中的畅快。
她只是看着顾胥连道:“我欲与你退婚,即可。”
顾胥连神色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媗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周薇薇差点就上前去打人了,“你做下这样的事情,还一口一个媗儿。我们魏媗姐姐的闺名,也是你可以随意说的?”
顾胥连挣脱了魏思宁,疾速说:“可媗儿,我们可是世交,这亲事,是伯母还在时便已定下的
“我自己的姻缘自己做主。”魏媗冷淡的道:“顾胥连,你日后断不是我的夫君。”
顾胥连一时怔住,糊涂的少年这才清醒过来自己闯下了多么大的祸事。
他终于是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好自为之。”魏媗不愿与他们再逗留下去,转身告辞。
“这样的结局还算好,在成亲之前便已知晓了对方是怎样的为人。”甄蓁劝慰:“总比日后嫁作人妇才悔之晚矣。”
“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得魏媗姐姐却冷静得旁若无人。”谢诗南悠悠道。
魏媗沉吟片刻,反问:“不然妹妹以为,我应当如何?哭闹,悲痛,抑或是作何?”
谢诗南只能道:“只是觉得姐姐过分冷静了些。”
不错,魏家的大小姐自然是行得端、坐得正。
只要不顾及青梅竹马的顾胥连,魏媗自始自终都是清清白白的,闺名不受影响。
“媗姐姐说的没错。不过是一介男子,还没订亲,难道还要媗姐姐为他寻死觅活?”礼部尚书府的大小姐甄蓁问。
谢诗南被一行人说得哑口无言,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了。
比之外头的盛赞,回到小轩,魏媗只觉得无比的疲惫。
“请殿下容许臣女先行告退。”
“魏媗姐姐今日受惊了,本宫遣人专程总姐姐回去。”虽有佩服,但公主暗地觉得魏媗还是可怜,这样众所周知的青梅竹马、金玉良缘破碎在众人跟前。
婉拒了公主的好意,魏媗独自上了魏国公府的马车。
想到回到家又是另一番腥风血雨,魏媗只觉得头疼。
*
此时已是入夜,靖远侯府。
陆七是陆寰的心腹,早已随陆寰南征北战多年。
陆七低着头道:“没想到这魏大小姐看着如此乖顺的性子,做起事情来却如此不拖泥带水。要知道,京中谁都知道她跟勇毅伯世子的金玉良缘,她却好似浑不在意一般,也不顾及和顾世子的情分,径直就当众退婚了。”
陆寰将帕子扔在水盘里,淡淡道:“你倒是对这些事儿感兴趣。”
陆七“嘿嘿”尬笑两声,挠挠头,才嘟囔道:“卑职之前也不说这些的。这不是看您今日跟魏大小姐多说了几句话……这才留意……”
察觉到自家主子愈发冰凌的眼神,陆七不敢再说。
陆寰脑子里划过一道人影,神色沉沉,看不出丝毫的波动。
*
入了深夜,画面陡转。
陆寰在睡梦中沉沉睡去。
他在一片雕梁画栋间走近,发现一位身形极似自己的男子坐在案前。
男人一身蓝缎平金绣蟒袍,只是清隽眉眼间多了几分冰冷。
陆寰坐在案几边,唤:“夫人。”
而他的对面并无什么少女,只是一块漆黑灵牌。写的是“——吾爱妻魏媗。”
陆寰竟然瞧见自己娶了魏女的灵牌。
案上是一碟榛子糕。还有几碟佳肴。
“今日是你去世第三年,亦是为夫娶你、为你守制第三年。”
“你我夫妻三年,你虽不在这世间,为夫却觉得你随时随地都陪伴着为夫。”
陆寰敛眸,“你放心,当初伤害你的人,为夫都已经让人处置了。”
“今日见了一位后生,颇富才学,他跟我写,若是他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说完这些,陆寰才将灵牌取了下来,擦拭这上面的灰尘。
画面一转,陆寰看到自己来到池塘边上。
陆七跟在自己身侧,道:“您娶夫人时,便养了这一池锦鲤。如今三年过去,这一池锦鲤也长了一些。“
陆寰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好好喂着它们。“
陆七自然应“是“。“属下知晓这些锦鲤于您而言,就如同夫人在世,属下不敢不认真。”
陆寰一时沉寂下去,“无事能比得上她。可惜已经去了三年了。”
“如今三年到了,侯爷您为夫人守制的时间过去,圣上还专门赏了赏赐下来。“陆七低声道:宫里的黄公公专程送过来,如今就在门口候着。”
“宫里那群老狐狸,夫人生前,也不见多关照她。如今夫人离世三年,倒还惺惺作态的。”忍不住说话的是护卫刀恒,年纪比陆七小点。
“是啊。”陆七忍不住说道:“明明是您先遇见的夫人……”
没有人敢接话,陆寰握紧了栏杆,“来世若还能娶为妻,才是幸事。”
陆寰转醒。
陆七道:“现下已是卯时三刻,是圣上与您约定入宫面谈的时间。”
陆寰黯然须臾,只是蓦然睁眼,唤人来,吩咐道:“好好看着魏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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