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快要睡下了，它慷慨地奉献出自己的余光，照在每个人身上。
那些人的意识逐渐清醒，眼珠子好像能动了，惊恐地四处乱转。
清月站在窗前：“我也学过一些术语”，她默念，“道天遁地，无所不形，痴缠往往，纠之切切，生灵守序，亡灵守泽，今我来扰，勿怪勿怪。通灵！”
明霄讶异，这是......通灵之术！
地面上骤然冒出数双指尖朝上张开的玄色大手。
每只手掌上都站满了人，原本堵在一处的人流被这些大手隔开，每只手间距得当，整齐排布，大街上敞亮不少。
白古百姓是看不到亡灵的，他们只知道自己十分诡异地漂浮在半空中。
身体麻木，口舌发干，心脏狂跳。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死神降临。
熬过最冷的一段时间，日光会慢慢爬上来。东边是主街口，站着两个石狮子，最东边的人发现云层中有了一丝薄光，他们抬头看着那一点希望的火苗。
下一刻，指尖在颤抖，所有感官无限放大，仿佛千年的冰霜融化，他们惊喜地发觉自己能动了。
于是他们瞧底下看，脚下的路面是何等熟悉。最东边的人先跑了，后边的紧随其后。
日光是渐渐升起的，而亡灵也遇日光渐渐消散，利用这一特性可以恰到好处地分开人流，又能不过度耗费灵力。
等到阳光投射在所有人眼中的时候，主街恢复了移水节前的平静。本地人回家，外地人回客栈，摊贩门店变得萧瑟，门窗紧闭，街巷上只留昨夜的一片狼藉。
“先回去”，清月在冷风中站了一宿，施法的两指都被冻僵。
她活动着自己变紫的手。
明霄点燃一张燚符：“把手靠过来吧。”
她笑了笑，自然地把手放在火边烤。
二人一直走回客栈。客栈的门半掩，一楼没有人，老板也不在，大概都回房了。
清月领着人到了自己房里，推开门的时候许星趴在桌上睡觉。
也许是二人关门发出的细微噪音惊醒了睡梦中的许星。
明霄有些意外，他走到桌前放下剑：“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前辈和林姑娘呢？”
“兰姨说她有事，不用去寻她，林姐姐好像离开了。”
“走了？可是她今天还说要比谁的获得的情报更多呢。”
“这是她留下的信。”
许星将怀里的信掏出来，展在桌上。
他拆开里面的信纸。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第一句便是：“本小姐被几个哥哥绑走了。”明霄读出。
清月坐在一旁，用内力温手。
他继续读：“离家太久，父亲与几个哥哥太过挂念，于是让本小姐速速回家过节。
不必担心，江湖浩大，有缘再聚。
另，照顾好星儿，再另，东街野蛮人太多，本小姐实在无法与这些刁民沟通。”
没有落款，但凭这小鸡啄米的字迹和语气便能看出，是林蓁蓁不假。
清月：“走了好，少了许多麻烦。”
明霄摸摸她的头：“星儿，你去你林姐姐的房间休息会儿，好吗？我与青衣要谈些事。不用害怕，我们就在你隔壁。”
许星乖巧地点点头，走出房间。
确定隔壁的门推开又合上后，清月才开口。
“主街发生拥挤踩踏事件之前，有人故意引开我。”
“什么人，你可与他交过手？”
“他蒙着面，但我看得出，他是羽海。”
“羽海？”
“你不知道也正常，他是凤族后代，正在被九天追杀，反正不该出现在四象法境内。
昨夜我赶回时，主街已是十分躁乱。
听说是百姓们汇聚在主街看烟花表演。
开场之时，原本定下的富贵牡丹，江山万里都变成了恶鬼的脸。
有人故意在里面推搡辱骂，朝旁边人身上甩鞭炮，放狗咬人，制造恐怖流言，引导百姓四处乱窜。”
“什么人要这样做？”
“阿丹国的。我见过一个叫于临的人，他是阿丹国三皇子的参谋，此人心思缜密，且在移水节当日便走了。”
明霄：“他是想制造恐慌，扰乱民心。”
“不止。他们是想此事推到荧惑身上，借荧惑守心之说，从内攻破白古。
荧惑守心的传闻他也略知一二，再联想到阿丹白古，移水节。
清月：“你还记得我让你解析的那八个字吗？”
“记得。”昨天出发时，清月在桌上写下八个字。
纠结再三，她决定告诉他。
“我误打误撞截下了于临的信，信上就这八个字。
那封信是于临刚到白古时传的，而且一定是递到决策的人手里边的。
你之前说过星儿从河流上游流下来，可能是王宫的方向。
这个人，是宫里的人。再者，是谁积极提倡灾星之说？”
“大巫师？等等，你的意思是，星儿是灾星？”
清月冷静地说：“星儿不是，构陷她的人才是。一个人办不到那么多事，最好还要一个有权力的人帮他周全。
这个人，最好是个女人，最好是皇帝的枕边人。亲王有赐地，却与达瓦隔阂，大臣有府邸，却不受达瓦待见。
只有这个女人可以安心地住在她丈夫的王宫里，前朝后宫的事，都会经过她的耳朵。”
明霄一语道破：“这个人是王后。”
“没错，他们勾结阿丹想要反叛。
所以，不止百姓间有异动，王宫里也很快会有消息。”
清月双手撑脸：“先是放出灾星降世的消息，引起恐惧，再让他们打赢一仗放松警惕，最后给上致命一击。
真是好大一盘棋，若是于临没撞见我就好了，就凭白古人的愚昧和松散结构，达瓦垮台也是早晚的事。”
这件事象征一国之安危，是否解决此事就能离开呢？清月想着。
“对了，我今天并不是一无所获。”他将所有细节和盘托出。
清月：“卖药，姓林，口音可能来自唐河，你是怀疑卖药的是蓁蓁父亲？”
“只是个猜想，但此事需暂时压一压了。于临是否会对我们下手？”
“只要大巫师找到星儿，达瓦就会对我们发难。
所以，我准备带上她，去查查大巫师的底细。”
明霄：“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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