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锈迹的钢钉齿环深深嵌进女人手腕处细腻的皮肤。
一寸寸刺进血管再一寸寸灼伤,她不由自主背靠在在阴暗逼仄的牢笼里想要挣脱。
当指尖触碰到熠熠的焰火,疼痛放大了十倍不止。
从手腕窜走至全身,她能感受到血管的灼热。
清月隐忍着,硬是一声不吭,额间细密的汗珠泥石流般滚落。
她不敢闭眼,担心就这样晕死过去。
即便是痛死,她也要看看到底是谁对她动私刑。
罪行被关押进煞仙塔,先服下涣灵散暂时失去法力和意识,等到谕旨,再行定夺。
谕旨还未落定,便有人暗中作梗,可见恨她之深。
狭小的笼子只能容纳一人,清月弓着身子微微眯起一双眼睛,牢笼里的微微蓝光透过铁栏。
墙身处的黑影撤回一双脚。
清月像擒住猎物的饿虎,突然激动地笑了起来,连声线都带着颤抖:“我看到你了。”
紊乱的呼吸在肆意拍打冷静的空气。
“谁派你来的?君临?白须?”
清月的语气狠厉绝决,不容置疑:“想杀我还躲躲藏藏,这可不是你的作风,白须。”
那两个充满威胁的字眼疾风般穿透白须的整颗心脏,让他不寒而栗。
“是我又如何?”他站了出来,充满恨意的眼睛犹如被暴风雨洗礼过的夜空。
清月背靠铁笼而坐,双手无力搭在膝上。
“这两个破东西可杀不死我。”
见被轻视,他怒火上涌:“这是钢钉齿环,什么破东西!呸,这不是破东西。这是我钻研的好玩意儿,可以让你血液逆流,折磨至死。”
清月吸了一口气,一脸轻松地嘲笑他:“这么蠢的名字,果然只有你想得出来。血液逆流?我怎么觉着一点事也没有。”
“死鸭子嘴硬。”
“你就不怕被查出来?”
这回轮到白须笑了。不过他斑白的长须长到了胸口,一笑时牵扯脸上许多皱纹。
肌肉松松垮垮,还满脸斑,强颜欢笑的样子不如不笑。
“忘了说,只消半个时辰,你的血液倒换完成,血液全部进入此环。钢钉齿环接受完成自动焚毁,而仙死则于世间消散。
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呢?说不定他们还会以为你逃跑了。
哈哈哈哈哈。”
清月胃道翻涌,喉间迅速窜上一股浓重的腥气,灼热酸涩的感觉让她耐不住呕出了血。
呕吐后的疲惫又很快转而全身各处的痛苦。清月按住脖子,企图让跳动的血管停下。
“宓清月,你斗不过我。看到了吗?这就是钢钉齿环的威力。”
清月松开手,闭眼沉气:“你不是一直在追查我的身世吗?”
宓清月是钟毓从樊域和九天的结界抱回来的。
钟大将军说,宓清月乃九天某位将士的临终托孤。
此间虽然疑点重重,但迫于钟毓的势力,无人敢往深处想。
白须疑心过清月的身世,还想过找出清月证明她不是仙人的证据。
但此事无异于大海捞针,多次查证无果,只好暂时搁置。
“你要使什么诡计拖延时间?告诉你,痴人说梦。”
“你的钢什么环半个时辰便可让我灰飞烟灭。
此时煞仙塔之外都在忙着抵御外敌,没有功夫管这处。
再者,我没有法术,根本伤不了你。这个秘密你查了这么久,真不想知?”
说完这么一长串,她眼睛朦胧许多,忍痛吊着一口气。
“其实我是先帝星之女。”她及时闭嘴,观察白须的神情。
“你说什么?”闻此,白须瞪大了双眼,他脸上的血色被冰雪覆盖,心似乎也急急颤抖起来。
他双手握住栏杆,用眼睛探寻她脸上的破绽:“这不可能!”
清月笑得毫无保留:“为什么钟毓恨我?为什么我捅了君临,他却迟迟没有处罚我?我这能破坏四象法境的神力又是从何处来?”
因为钟毓恨帝星,所以恨宓清月。
如果宓清月是君临妹妹,他才能留下她一条性命。如果,宓清月是先帝星之女,才能有那么强大的神力。
“你是......你一定是凤族余孽。”
“上仙可要想好。私自杀了帝星的妹妹,彻查下来,恐怕你在南州的孙子孙女......”
白须内心动摇:“就算你是,又是先帝星与谁所生?
“提醒一下,我今年刚好两百岁。”
“两百年前,莫非是?”
两百年前,道婷,先帝星唯一的小妾,当年倍受宠爱。
因包庇母族,不思悔改,全家流放边境。
如果是她,帝星为了脸面...说得通了。
白须靠自己努力升上来时已经快八十岁了。在清月看来,他的长处唯有忠君和奇葩的发明。
哪怕是蒙昧忠君,哪怕是无大用之物。
为了帝星,为了孙子孙女,这两点便足以让他放过她了。
眼前一阵黑,清月的手抵着后脑,不清醒地晃晃脑袋,向后晕了过去。
白须见状慌乱地打碎缠绕在铁栏上的锁链,长袖一扇,扑棱蛾子似的冲了进来。
宓清月脖子上的血管暗红却不再跳动,手腕上的钢钉齿环快要与粘连在一起。
这是濒死之兆。
白须只造出了齿环本身,没有解开的钥匙,如今只能为她强行渡入法力打碎齿环,稍有偏差,人便救不回来了。
他用双掌在半空相继画了两个半圆,掌心对准齿环偏细的一方。
“破!”
“破!”
法力大量输出,累得老头浑身大汗。
齿环无动于衷。
他快要碎了:“你倒是破呀!”
此话一处,齿环便开始有了裂纹。
白须长舒一口气,又叫了两声:“你倒是破呀!”
“你倒是破呀!”
又不动了,白须的心拔凉拔凉的。
他今年三百岁,已经在此环中灌输了一百五十年的法力。
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又闭着眼输了一百年,齿环嘎吱嘎地响,霎时间从四面炸开。
白须虚浮地跪倒在地,来不及摸自己空虚的丹田,探出三指替宓清月探脉。
女人嘴角牵扯,舌间有了细微的动作。
随着朱唇轻启,一根细如银丝的尖针刺进白须后脖颈。
白须毫无抵抗之力,倒了下去。
无论做什么,清月都会给自己留后路,比如这根针。
清月支撑起麻木的双腿站起。
手腕上的两个大洞还在不停地淌血,身体头重脚轻,体内的心肝脾肺肾好像随意倒置了。
白须敢肆无忌惮地进来杀人,必是掐准了这半个时辰无人值守。趁此机会,可以逃去边境。
脑子仍是混沌着,快要分不清方向了。
不行,不能失去意识,此刻倒下,就没有更好的机会去沧渊。
她的手不是自己的了,仿佛只是拖着两个水壶。
清月用肩膀紧紧贴在那面墙壁上,湿冷泛潮的墙壁是她唯一的支撑。
墙壁上的青苔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空气中时刻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霉味。
在她的眼中却是白蒙蒙一片,看来是出现幻觉了。
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无数双手从对面铁栏伸出来,想要攀扯她的裙角。
铁笼剧烈摇晃。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清月尝试闭着眼走了很长一段路。
再睁眼时终于看到了转角的楼梯,蜡烛悬在楼梯上的墙缝间。
那样微弱的光在清月看来却璀璨极了。
黑色长靴踩在台阶上,发出“哒哒”的响。
看来绝境之时,连阳光都变得奢侈。
很快楼梯转角出现了一个人。
应该是个人,她看不清,反正这里也不可能出现野兽或是妖怪。
看着她拖着自己可怜的残躯一瘸一拐往前走的样子,他脸上有过诧异,然后便收敛了。
猜错了,压根就是白须买通了值守的人。
又是一场恶战。
曲刑卫按住腰上的长刀,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不想用这招的。清月合上眼,又疲倦地睁开,蔚蓝的双瞳凝视着那道昏花的人影。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也勾起来,像月牙儿一般明亮。
“看我的眼睛,漂亮吗?”
曲刑卫看过去。
那蓝色的平静深沉的海面忽然天翻地覆,星河斗转,曲刑卫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漂亮。”
“把刀给我。”
他脚步机械地走过去,一把抽出腰上的长刀递到她手上,动作行云流水。
“你愿意被我挟持吗?”
“愿意。”
长刀架上脖子,曲刑卫脸上只有迷离的笑意。
“那我们走吧。”可是清月却叹了口气。
清月踩上楼梯,踢开虚掩的铁门,就此出了塔。
走出塔,就有人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围上来。
但见宓清月亮着一双耀比星辰的蓝眼睛。衣袍上都是血渍,手抖如筛子,一副杀红了眼的样子,他们脚被钉子钉住了似的,不敢有所动作。
下仙只想守好自己的职责,至于拼命,那是荣耀的上仙该做的。
“想要他活命,就别跟过来。”
清月走一步,他们犹豫着走了半步。
清月走十步,他们走五步,还缩回去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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