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上午,刘鸷透窗观赏花,花落纷纷。
小厮来报:“公子,余小姐派丫鬟求见,正在府外。”
余声声?她有何盘算?
刘鸷点头。
不多久,小厮带海棠进来。
刘鸷揭开茶盖,吹散扑面热汽。
站在他身侧的贴身小厮:“你来有何事?”
“奴婢是替小姐来归还东西的。”海棠低头双手窝在腹部,手中捧着一盖了红绸的物件回答。
刘鸷瞥了眼,将茶盖上放置旁边,同时提起铺在腿上的薄毯,双手十指交叉,好整以待。
贴身小厮见状:“什么东西,让我呈交公子。”
海棠抬眼:“奴婢要亲自给刘公子。”
“所有给公子的东西都要给我们过目。”贴身小厮上前查看。
眼见对方靠近,海棠一急,掀开红绸,露出一把银光闪烁的匕首,刚欲冲上前,就被后方两个小厮压住两侧胳膊。
贴身小厮躲过她匕首,捏住她下颌扇了两巴掌:“敢行刺我们公子,找死!”
海棠当即咬舌。
贴身小厮眼疾手快,捏住她下颌。
海棠朝前:“呸!”
刘鸷微微一笑。
贴身小厮半观测半揣测:“你若是寻死,你们家小姐的嫌疑便洗不清了。你可知当众行刺布政使之子是什么罪,是抄家的大罪!”
海棠脸色蓦然煞白:“不关我们小姐的事!”
贴身小厮见她说话,不想寻死,松开手。
海棠又说:“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是为他人报仇的!”
例行在奴仆手背上烫一道疤痕的铁丝就在炉火边上,刘鸷转过轮椅娴熟地拿起烤了烤,再往前,将通红铁丝靠近海棠眼皮。
那烧得几近通红透明的铁丝令海棠眼皮一跳。
灼烫的热意近在咫尺,对着她的眼睛,仿佛下秒就要戳入。
贴身小厮大声:“你若不说实话,这东西将会直接插/入你眼睛。说,是不是你们小姐派你来的?”
海棠吞咽口水,虽恐惧却大声:“不是!我说了一万遍不是!你就算戳烂我也这么说!”
说完她立刻死死闭住眼睛。
万万没想到余声声虽柔弱,培养的丫鬟倒很忠心。这个是,还有那个小菊也是。反之,自己身边这些人,若无强权制约,恐怕会立刻反咬一口。
刘鸷将铁丝交给了小厮,拿起手帕擦干净手指。
热意消退。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海棠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只见小厮将铁丝放回原处,
刘鸷无声说了几句话。
贴身小厮盯嘴型:“公子说,把这件事传回徐府,请余小姐前来。不知余小姐会不会为了一个丫鬟一身摄像!”
海棠大怒:“我们小姐不会的!你个杀千刀的——”
嘴□□布堵住。
贴身小厮:“你,去徐府报信。”
“是。”
“慢着,取一件信物去。”报信小厮站在海棠面前,伸手取了她发髻上一颗珠花。
徐府内。
余声声知道海棠虎,但没想到海棠这么虎,竟然敢单枪匹马行刺刘鸷。
小厮递上珠花,还道:“公子说了,小姐去,那丫鬟就能活;若不去,那丫鬟便碎尸喂狗。还请小姐给我一个话,带回给公子。”
海棠是当众刺杀被抓住。
余声声就算报官想拖延时间再想办法解救都没有办法。按照本朝律例,奴仆杀主,可当场仗杀。
小菊道:“都怪奴婢,昨晚跟她闲聊时提了一嘴,哪里想到……”
“现在提这些已于事无补。”
“小姐,该怎么办?”真到这种地步小菊六神无主,既不想小姐出事,又不希望海棠死,但无论如何,她心中小姐最重要,“要不小姐还是别去了吧,不然像上次那样……”
余声声摇头:“我去海棠还会有一线生机,更何况我就算出事,情况也不会过于坏。”
坐马车的话,徐府离布政使家中不算远。
余声声到时闻到满院桂花香。
进去时,见到的却是满桌的美味佳肴,还有饭桌之后的刘鸷。
他似是早就料定她会来,连午膳都准备好了。
余声声目光下意识去找海棠。
海棠嘴里塞着干布,浑身上下捆着绳子,正在里侧地上仰头望她,目光泪盈盈的,身旁还站着两个看管小厮。
刘鸷做了个让她坐的动作。
余声声坐下。
丫鬟将碗、筷、筷枕、清淡的鸭汤,还有碗白米饭一一端上。
贴身小厮:“小姐一路赶来还未用过膳吧。少爷特地准备了午膳。”
满桌鸡鸭鱼羊,花式菜肴,比中秋节在徐府吃的还要丰盛。
余声声没动。
贴身小姐瞧瞧刘鸷,对余声声:“小姐可是不合口味?”
余声声摇头:“不是。”
拿起筷子。
如刘鸷知道她会来,余声声也知道,在一些类似于这种事情上面,与其抗拒,不如顺从。
象征性吃了几口后,余声声才道:“我一直有件事不明白,想要问问你。”
刘鸷示意:你说。
余声声放下筷,是认真地盯着他:“我知人心并不能按照我的心意改变,这世上也有毫无来由地厌弃和抱负,可有阵我确实对你……有所改观。所以我也一直想问你,你对我的恨意从何而来?”
刘鸷没有说话。
余声声也无法光从眼睛看明白他的情绪,目光挪开,去瞅传话的小厮。
那小厮观察刘鸷神情,最后也没说什么。
刘鸷提筷做了个继续吃的示意。
余声声继续吃。
贴身小厮:“这倒老鸭汤很滋补,是贡鸭。老爷专程买来给少爷补身子的。”
余声声顺从地喝几口座,不想做无谓挣扎。
在余声声面前刘鸷不想让婢女喂,更不想低头跟狗一样吃东西,吃了点便停下。
桂花花瓣随风起落,香满四溢,两人对桌而食,屋内只有轻微碗筷碰撞之声,若是忽略被绑着的海棠,算是赏心悦目。
有小厮进来在刘鸷身侧耳语,刘鸷扭头无声吩咐。
余声声放下筷子。
贴身小厮:“小姐吃完了。”
“嗯。”
贴身小厮忽地喊:“关!”
余声声进来时就觉得屋内丫鬟小厮颇多,这会儿才意识到是做什么的。
他们站在门窗边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整座房内门窗,只剩门口一道明晰的光缝,落在刘鸷脸的正中间,十分阴森可怖。
屋内暗沉。
余声声起先被吓一跳,五指攥紧手帕,忍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
刘鸷目光未落在她身上。
双手紧紧贴扶手上,视线直勾勾盯着门缝,似是透着不同寻常的期待。
海棠呜呜两声,被人踹了一脚。
香薰缭绕,没有任何人出声,寂静得可怕,连屋外的风声都清晰无比。
寂静。
很久很久。
小厮请示,刘鸷点头。
门和窗被重新打开,光线泄露进来。
贴身小厮:“少爷吩咐,小姐既用过膳,就可以带回这个丫鬟了。”
只要用过膳就好?余声声疑惑。
但她不多问,走去解开海棠绳索,无一人阻止,将她扶离,也未遭到任何阻拦。
刘鸷转动轮椅往前到门外。
盯住余声声离去的背。
直至她走出府邸。
随即,藏在桂花树、墙内、转角处、地面的六十个小厮走出来。或拿弓箭,或拿刀剑,或拿银丝,或拿锁链和捕网。
如若萧郁像上次那般,只带一个护卫冲入府中,那么无论那个侍卫武功多强,他们都必死无疑。
可他居然没有出现。
贴身小厮道:“少爷,外面虽有人监视,但人并没有来。”
是,为何?刘鸷转动扳指。
萧郁昨天就得知余声声被威逼的消息,应有所行动。
他的手下虽未察觉到萧郁出城动静,但堂堂一个王爷想要用别的法子出城不难。
刚刚他主动关门让人以为余声声有不测诈他,也未出现。
对余声声失去兴趣?
还是——
他已知道他想做什么。
余声声在回去路上,一路思索:为何这次刘鸷这般轻易放过自己,只是吃顿饭?
她仔细查看双手,也未中毒。
海棠以为她在生气,跟了许久才战战兢兢说:“小姐,奴婢、奴婢错了……从听到他说,这般行刺会牵连余家就后悔了。奴婢不应该如此莽撞的。”
“海棠,你的性子若不改改,会真的害死我们。”
“是,奴婢发誓,发誓再也不这样做了。以后凡事,奴婢都会向小菊姐姐报备,若再牵连余家,奴婢死无葬身之地。”
“姨母在城东有庄子,你回府后收拾东西去那边待着。不得出庄子。”
“小姐……”
“你要学会保全自己的命,也要为他人着想,别逞强。你要是冷静下来了,我瞧见你性子沉稳,日后遇事不冲动了,再把你调回来。”余声声耐心。
海棠知道,犯这么大的错,小姐把她赶出余府都算轻,把她乱棍打死都行,如此已是厚待,又举起三根指头:“谢谢小姐,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好好表现。若再给小姐惹麻烦,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余声声摸摸她头发,海棠年龄小,遭逢山贼之事后更加极端,时不时就想献出这条命,遇事不管不顾。
心虽一片赤诚,却容易干糊涂事。
如今风雨之秋,她这般性子,确实不能留在身边,让她远离,为她好,也是为自己好。
回了府,海棠跟小姐妹告别。
余声声独自坐在床侧还在想这件事。
这件事不是运气。
刘鸷显然是放过自己。
关门时,他那股视线,面对着自己,却是朝外的。
目光瞬也不瞬,隐隐等待什么。
等待什么呢?
之前以为时过境迁没有深思。
现如今,余声声仔细想来:
刘鸷不是冲动行事之人,很会筹谋。
定亲时,再等几个月,他们便会成婚。哪怕真是想报复,也应该等到成亲后,那时余声声再无退路。
再者,就算刘鸷毁了她清白,按布政使之前表露的狂妄也绝不可能道歉,只会认为无关紧要,催促他们早日成婚。
突地,余声声反应过来:
不是刘鸷毁她清白,布政使退婚。
是布政使意欲退婚在先,刘鸷想要毁她清白、留住婚约在后。
可问题在于,布政使为何突然要退婚呢?
小菊推门进来。
“小姐,宋公子来了!就在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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