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道高一尺

乔月不想落人把柄,所以她也没有走动关系,在衙门里老老实实呆了一天,将其中的厉害理了再理,才继续计量生意,重新整理完人事架构。

等到第二天,李温瑜酒醒了,府尹将她两人请来,拿着半轻不重的劲儿,借着席宴温饱,将两人请上一桌,又是试探。

逢年底了吃官司,真是晦气。

乔月坐在这头,望着李温瑜满头满脸的伤,又拿目光将两人浇了一遍,最后,也只是低下眼挪了挪筷子,什么也没说。

那些伤情没有任何夸张,因为是她下的手,她心里清楚,这大概也还是往轻了涂抹的,是不想叫人看重,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该对李温瑜解释的府尹早做了说明,所以李温瑜也不是全然糊涂,他的眼睛青肿,低着眸,似锤死的牛,抬不起脑袋,脸也跟着半栽在土里。

“乔月,你想追究的,府丞已经尽量排期候审了,你瞧瞧。”府尹将写好安排的纸递了过去,又低了几分声量,体贴道:“你要是忙,可以请个讼师,让他带着你的旨意来,该辨则辨!总归寻个耳报神替你拿着消息跑堂,也便你。待实在必要了,你再来也不迟。”

这主意是府尹出的,所以便不如听上去的那样简单了。至少也算是给乔月做了保证,那些被拉出来的枪杆子,绝对是活罪难逃。

——这事儿看起来无足轻重,可至少也算是敲山震虎了,给那些想要险中求富的腌臜蠢货都提个醒儿,这里头只有要命的,没谁能下保!

至于他侄女与乔月的账,等她闲下来再商榷也行。当然,府尹自然也盼着乔月别闲下来,最好能熬到这事儿不了了之。

满桌都是债。乔月心思沉沉,顶着的却是副胜券在握的皮儿。

看完案纸上的安排,乔月将其撕成四片,摆在与府尹之间的桌面儿上,只道:“案子要审,只是安排上能不能再紧些?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总不能让她们在衙门过,让我手底下的人看着寒心……”

拖不了?府尹心思沉了沉。半举起筷子,又与乔月软哝哝交心道:“你这东家倒是有良心。只是这罪罚一旦下来,那些犯人家属只怕也过不好年,若跟去你铺前哭啼……”

无关自己,连李温瑜也敢接话了:“几个家奴,贱人贱命,倒不知有什么好袒护的?孰轻孰重,你心里有底吗?你当去你铺里的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高门显贵!你们得罪的起吗?不挖了心地供奉,但在这里……”

“呲哒——”筷子被摔出老远,无情截断了李温瑜的话,也将凝重的气氛再次镇的发冷。

乔月阴着脸,冷笑一声。

照着阶级将人命分为三六九等,渐渐演化成一些人的体验比另一些人的自由高贵,乔月知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底色,也是这个时代维安的制度,可她还是没法习惯。

“李温瑜说的难听,却不是没道理,菩萨,我也提醒一句,别就着眼前的,倒忘了你后头还拖着大伙人呢,不好好将店面撑起来,赶紧收拢些银子,那几百号人你又要怎么养活?新年里都张着嘴一起喝风去?”府辰突然也跟着阴阳怪调呲哒了句,算是撂下底线。

这声菩萨,意味讽刺。

乔月轻捏起拳头,自知是自己突然甩起脸子,倒惹得府尹不快了。——向来是别人哄他的,官场之上,哪怕他擅长虚以为蛇,那也不意味着他是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谦让的主。

况且,不比李温瑜字字句句的高高在上,府尹的每一句才真是掐在了乔月的七寸上。

乔月抬眼凝望府尹,纵然面上镇定自若,可她只觉得心里发苦。

府尹这几句算是将她按在了池水边照了干净。她又何尝不知,在真正的权势前面她其实不堪入眼呢。若不是还认识那两个人,她也不过蝼蚁。

好些委屈也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吞,好歹将事情办好。

乔月虚握酒杯,与府尹道:“什么人都得活得有尊严。正义——最好也不要迟到了。关于这点,您大可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说罢,乔月抬起酒杯献敬,再一口干下。待白酒烧肚,搅了搅精神,她才觉得身子算是暖了些。

乔月能老实受了这番敲打,又展示出这样的气节,府尹心里惊异,见乔月既能拿起也能放下,他也举起杯,一口干了。

罢罢罢,既然她都敢豁出去了,那群癞子又是罪有应得,那他便也顺水推舟吧。反正也提过醒,乔月有这副玲珑心肠,总不能是没个应对的。

事儿总得一件件解决。府尹放下酒杯,道:“眼下就要过年了,总呆在顺天府哪成体统?可要是想名正言顺出去……你们私心作何想法?也说说吧”

说回李温瑜头上了,他心里怨气冲天,可又不敢惹这个女魔头,只借题发挥,咕哝道:“没人看见也就罢了,可当着官当着民,在我亮明了身份的情况下还敢下狠手,这就不是打我的脸了,这是不给我老子的面儿。”

就知道会有这番定论,乔月早想好了对策,听了这话,还敢讥笑一声。

“煞了丞相府的风头?可别笑死人了,”乔月煞气全开,喷了他个灰头土脸,“李温瑜,当众承认你作奸犯科,那么多人听着呢,这事儿,黑的白不了!你也趁早死心!再说你拿着强权硬势辱人清白,呵,便是拿到哪家都没人甘心说句原谅的!我打你一顿倒不知是给多少人家出了口恶气!你脑子犯浑不知这是该的!那我便告诉你,就这当头上,我就是要你半条命那也是在情在理的,何况只揍了你一顿?”

“你欺人太甚,我…..”李温瑜满脸羞红,刚要开口,却又被乔月给截了话头。

“百官的面子是面子?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乔月怒拍桌子,叱呵道:“李温瑜,我看你是疯昏了头,倒忘了圣上是天下的圣上,最是心系黎民,为民伸冤做主的了!这事儿,你要理不清,他日朝堂上参一本,倒记得睁眼看看是你老子的面子大,还是天子定下的律法该守!”

这几句不仅是敲打李温瑜的,更是提醒府尹的。

论面子?讲周全?别拿着自己的身价,倒忘了这天下的主子究竟是谁,又该为谁办差?

他们装糊涂没关系,她乔月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她知道去找谁论理!

“自然是天子为大,律法为先!”府尹赶忙应对,又匆匆抬眼,再次确认了今日席宴上没得旁落,他才咽了咽腔里口水,抬手擦了擦额上虚汗。

乔月的话,绝不能流出去半分!

李温瑜木讷些,只傻傻瞪着眼。如今两头挨堵,唯他被逼死了,没得交代。

“怎么不吭声了?”乔月望着李温瑜冷笑:“还是你有自信,觉得你老子如今能拿实了朝廷,说服天子来给你们丞相府撑腰,帮着你们欺民霸势?”

“没有!没有!”李温瑜忙矢口否认。

见一个两个终于能摆正了心态,乔月这回才彻底能松了口气。

对于强权势力,别说是捂她嘴了,哪怕是暗地里杀了她,说实在的,以她如今的实力,她难道还能挡住?

真要是等来黄土一捧,除了家里人会为她哭一场,她都不知还有谁愿意替她要一个公道?

长公主不会,顾怀玉……他有他需要权衡的,谁知道呢。

说起来算是认识几个了不起的朋友,可乔月心里清楚,在那些人眼里,她啊,不过是个有些心思有些主意,能替她们打发寂寞的玩物罢,跟只猫儿狗儿没什么区别。

哎,想多了只剩委屈心烦,乔月休了心思,又与李温瑜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老子的面儿,究竟是我蹬破的,还是被你弄丢的,这事儿,你比我清楚,多说无益!都不是糊涂人,府尹大人,您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我等天子的公道。”

府尹也没想到才一夜的功夫,乔月竟将其中利弊理的如此清楚,甭说是四两拨千斤地将自己摘个干净了,竟还透着几分有功无过的意味?——这竟是个机遇,若李丞相能认下这事儿主动领罚,既全了他大义灭亲、刚正不阿的官声,更能振扬天子治管有方、仁爱百姓的名声!

若处理得当,说不定连天子也认这份情。府尹心里默了又默,只看了李温瑜一眼,复开口道:“这事儿,兹事体大。”

乔月何尝没看明白府尹的眼神呢,那是看棋子的眼神,李温瑜,大概是逃不脱了。

接下来的,府尹概是会去与李丞相私下商量,要不要唱戏,唱哪门子戏,按照他们官场里法门,还有待考究。

才不过转眼,能逼死乔月的,又成了她的刀。何其讽刺。

其实,她也好,府尹也罢,丞相也罢,在权利面前,人人都是蝼蚁。

若将权利对人,便是一片地狱,若将权利护人,便是柳暗花明,一切,就看大家怎么选。

乔月曾经提醒过李温瑜,可是他不懂。如今,他这也算是自讨苦吃了。

乔月偏过头望向窗外的天色,只见烈日璀璨,风华如旧。

多好的青春啊。乔月不想跟这群人纠缠了。

乔月举杯豪迈喝下,任身子里的火烧起来,她望向李温瑜,带着鼎鼎戾气,道:“你呢,揍你一事,可要与我对簿公堂?”

李温瑜好歹听了半晌,如今心里清楚若真对簿公堂,翻出原由,甭提乔月能得到什么惩戒了,倒是他难免得惹下一身骚。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乔月的打了,这口气他也能咽下。他抬眼督了乔月一眼,嗡哝道:“算了。”

“算了。那我便是没官司了?”乔月轻笑了笑,转头与府尹道:“府尹大人,既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了,至于聘哪个讼师,我却是不熟的,还请您帮忙介绍一二,而后自交由他来全权负责。——我的诉求也简单,年前,我要看到公道,我的人,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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