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春日宴一过,傅昭便收了不少请帖,都是直接邀她的。
有的是府上办宴席,有的是邀她去城郊踏春,也有泛舟游湖的,花样繁多,柳筠说让她自己看着办,有乐意去的就答应了,不高兴去的就回绝。
傅昭就挑了几张帖子,写了回帖,其余的交给了语梅,语梅根据下帖人的身份挑了合适的回礼,还代傅昭写了拒绝的回帖。
语梅就是柳筠考虑到傅昭初来京城,有许多事尚且不明白,特意配给她的。
傅昭撑着下巴瞧着语梅提笔仿着自己的字迹写信,突然感慨,“你们自小都会读书识字吗?”
“回小姐的话。”语梅语气恭敬,先停了笔,然后认真地回话,“我们这样日日跟着主子的下人,也都是要读书识字的,也好帮主子做些事。”
傅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长宁县,一般人家都不让女儿读书识字,一来是交不起多的束脩,二来是女子没空,得下地干活,回到家中又得做饭浣衣。
自然没有闲空去做旁的。
“但也只是认得些字。”语梅轻声解释道,“比起大字不识好些罢了。”
傅昭点点头,“能识字就是极好的。”
“小姐,马车备好了。”知竹进门道,“早些出发吧。”
傅昭点点头,拎着裙摆起身,她今日穿的是银红软烟罗上襦配柳绿云绫罗襦裙,是念兰听闻她今日要去城郊踏青,特意给她搭的。
她极少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但的确很适合她,柳筠总说傅昭年华正盛,不能整日里太过素净,要鲜亮些。
为此,柳筠特意命人拿了好几匹软烟罗和浣花锦给她,按着上京当下时兴的衣服样子做了好几身衣裳。
但傅昭偏爱月白色,倒也不是觉得月白色多好看,主要是她觉得低调些,合她温吞淡雅的性子。
若不是念兰说,那些小姐们今日定然会穿得富贵艳丽些,傅昭作为将军府的小姐,自然也不好穿得太素,让别人瞧了多寒酸,说将军府苛刻了人。
傅昭也只会任由念兰给自己打扮了好些时辰,念兰会的发式很多,今日按着衣服样式,特意做了个活泼俏皮些的,头发分成两份,用同襦裙同料的发带缠绕着垂在胸前,还现去园子里采了些迎春花缀上。
眉间本不欲点花钿,但语梅试着用胭脂点了一个红点上去,发现衬得傅昭更加肤白,就留着了。
“小姐。”宝珠刚从柳筠那里回来,见到傅昭这身打扮眼睛一亮,“小姐可真漂亮。”
傅昭笑了一下,隔空虚虚地点了点她的鼻尖,示意她靠过来,“祖母唤你何事?”
“无事。”宝珠扶着傅昭往外走,“就是提点我多学些规矩罢了,让我仔细跟着语梅姐姐她们学,不能背主。”
傅昭细细地听着宝珠说起她今日被喊去柳筠屋里的事,一边被扶着上了马车。
问菊早就候在了马车内,贴心地拿来了几个金丝软枕给傅昭垫好,“出城的路远些,小姐可以看些话本子解闷。”
傅昭想起先前在乡下看的那些无趣的话本子,于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问菊刚把自己存了好久没看的话本子拿出来,见傅昭不感兴趣也只好作罢。
她本想着和小姐一起看的,这样小姐有事做了她就可以看,还可以给知竹和宝珠一起看。
但是小姐不看,她自然也不好意思看。
她正想将那些珍藏都收起来,却一个失手,从手中滑落一本,跌落在地上。
恰好在傅昭脚边,她低头看了一眼,将话本子捡起来,瞧见了上面的书名。
《女帝和她的十八个俏皇夫》
傅昭挑眉,然后抬眼看向问菊,“你们上京都流行这种话本子吗?”
问菊看了一眼,发现正好是她珍藏里最放浪形骸的那一本,于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真没想过拿这本给傅昭看,这是她的私藏啊喂。
瞧着问菊红透的耳朵,傅昭又看了看手中书册上的“女帝”二字,“剩下也给我瞧瞧。”
问菊呆愣愣地“啊”了一声,知竹立马从她手里抢过所有的话本子,全给了傅昭,“小姐,问菊平日最爱搜罗民间话本子瞧了,小姐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房里还有很多呢。”
傅昭没说话,翻看着书名,《女帝风云》《女官大人的夫君又跑了》《第一女丞相:王爷小娇夫别想跑》……
傅昭越看越觉得神奇,也起了兴致,随手挑了一本就开始翻看,看了两行,才终于想起来什么,“问菊,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问菊见傅昭也很欢喜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得意起来,恨不得立马将自己屋里那些都拿来给傅昭挑着看,平日里梅兰竹菊四个姐妹就她爱看这些话本子,倘若小姐也喜欢,以后还可以一起看。
想到这里,问菊有种终遇知音的欢喜。
一路上,傅昭将整个沉进了这些话本子里,只偶尔与问菊说几句自己对书中人的疑惑或看法。
连到了地方,傅昭都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宝珠唤了她好几声才醒过来似的抬起头。
“到了?”傅昭问。
“到了。”宝珠道。
马车外传来齐溪冬清脆的甜音,“昭姐姐!”
傅昭掀起车帘,果然看见齐溪冬正蹦蹦跳跳地朝着她挥手,齐溪春也朝着她腼腆地笑了一下。
傅昭也笑了一下,然后跳下马车,齐溪冬拎着裙摆小跑着过来拉她的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昭姐姐今日好生漂亮。”
“你也很漂亮。”傅昭弯了弯唇瓣,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
齐溪春慢两步走过来,“好了,快些进去吧,别让明珠她们等久了。”
齐溪冬又拉上齐溪春的手,“走啦走啦,骑马去喽。”
路上齐溪冬见她没来过这里,给她念叨了一路关于这个马场的事。
傅昭这才知道,这里是丞相府郊外的庄子改的马场,是上京最大的马场,皇上要是想骑马过过瘾,也会来此处。
每年的蹴鞠赛和马球赛也设在此处。
进了马场,就有几个马童牵了马来,因为齐溪冬和齐溪春都不是第一次来,在这里有自己的马,也有专门的马童。
所以傅昭就被另一个带去了马厩里挑马。
去的路上,傅昭不由得开始担心,她从未骑过马,倘若待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丢人事小,摔疼了她才是大事。
落后两步的知竹和问菊对视一眼,她们出门之前只以为是单纯踏青,却不曾想起丞相府的马场也在此处。
她俩都知晓傅昭不会骑马,是以有些担心她,知竹在心里机会着待会就不让傅昭上马,跟那些贵人们解释两句也就是了。
知竹这么想着,上前跟傅昭说了,后者摇摇头,反问知竹可会骑马,能否教教她。
知竹当然应下了,又叮嘱问菊待会可要千万注意,别让小姐伤着了。
马厩里的马都单独关着,领路的马童年纪看着不大,但说话办事都很老成,他告诉傅昭这里的马她可以任选一匹,主子吩咐过了。
傅昭不怎么懂马,往后递了个眼神,问菊立马上前地扶住她的另一边手,悄声道:“小姐,选那匹白马,性格最是温驯,是匹良驹。”
傅昭听了劝,命马童上前牵了白马出来,白马被牵到她面前时,她有些害怕地躲了下,问菊扶住她,让她摸了摸白马的鬃毛。
白马果然很温顺,傅昭眼睛亮了一下,又摸了摸白马的额头,白马鼻子里哼出热气,吓了她一跳,她被自己一惊一乍的动静给逗笑,弯着唇,“我选它就好。”
选好了马,马童牵着马到草场上,其她贵女们也有开始赛马的,也有开始打马球的,也有在一旁看着的,好不热闹。
见傅昭来了,齐溪冬骑着马,远远地就朝着这边而来,“昭姐姐!要一起打马球吗?”
“齐二小姐有所不知。”知竹上前一步,替齐溪冬牵住马绳,“我们小姐还未曾学过骑马,所以不能与你们一起了。”
“这样啊。”齐溪冬有些遗憾地扁扁嘴。
“你去玩儿吧。”傅昭温声道,“等我学会了,自然就来了。”
齐溪冬张了张嘴,想说自己陪着她,可那边在玩马球的玩伴也在喊她,她也实在喜欢马球,“那好,昭姐姐有事喊我!”
傅昭含笑目送着齐溪冬重新回到马球队伍里,然后才开始学着上马。
她很聪明,很快就能够轻松上下马,白马也始终温顺地配合着主人。
傅昭坐在马背上,俯下身子赞赏地拍了拍白马的脖子,“好孩子。”
知竹给傅昭牵着马,“小姐,我带你走一圈吧。”
傅昭抿了下唇,刚刚上马时的忐忑又浮上心头,但还是轻轻点头,“好。”
等知竹牵着傅昭走完了一圈,问菊开始提议,“让小姐自己走一圈。”
“这太危险了。”知竹不认同地皱眉,“万一马儿失控了怎么办?”
“不会的。”问菊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再说了有我俩呢。”
知竹还想再说什么,但傅昭刚刚被牵着走有点不过瘾,她也想像旁人一样扯着缰绳让马儿跑得快些。
所以她点头应允了问菊的提议,说想要自己走一圈。
知竹没法子,只好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将缰绳勒得太紧,惊到马儿,速度也不可过快,若感觉控制不住马儿了要及时喊她和问菊。
傅昭一一应下,终于将马儿的缰绳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她学着刚刚问菊和知竹教的,夹紧双腿,踩着脚蹬的双脚轻轻地夹了下马肚子,马儿很快向前快步走起来。
傅昭心里的怯意全然消散,只剩下新奇和欢喜。
“宝珠!你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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