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程克处回来之后,程晚便深居简出,街上到处都是游行的百姓。
游行开始的那一日恰逢先皇后忌日,正值主战派和和主和派在朝堂争辩的事情流入市井,让百姓们想起了函关之战,激起了百姓的怒火。
好在飞竹苑和苏暮的府邸隔的近,虽然苏暮日日早出晚归,但程晚睡的也晚,两人还能在深夜浅浅的见一面。
也因此,程晚对朝堂局势了如指掌。
这日,正是夜半时分,正当两人在是否处置太子的问题上再次争论的时候,苏暮接到了宫里的传唤。
苏暮一走,程晚再无兴致,只能悻悻而归。
然,第二日,天刚亮,飞竹苑后院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不绝于耳。
程晚顶着凌乱的头发,随意的从架子上拿了一件披帛挡风,推开窗,睡眼惺忪的看着后院的一帮人。
“你们在干什么?”
叶东篱正将刚热好的包子端上桌,说话间,一股油油的肉包子味直冲程晚口腔,肚子非常应景的叫了两声。
百里丰只顾着吃,没有搭理程晚。
何吴凑到程晚的窗户前,声音洪亮,语气略带无奈:“程大讼师,今个是决赛抽签的时候,您快收拾收拾,吃完就要出发了。”
梁烨也一同附和:“已经是最后一轮了,关注的人肯定很多,正气浩然讼师所的讼师们肯定全去捧场了,我们的气势也不能输。”
程晚这才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一个小包袱,既然梁烨都这么说了,程晚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
为了显示对这次抽签的重视,程晚特地画了个全妆,因此耽误了用早膳,眼看时间来不及,只能带了两个包子路上吃。
讼师大会已然接近尾声,而讼师大会最后一次的比赛是御前辩论,既无热闹可看,只管等待最后的告示,因而街上的外乡人显然少了许多。
程晚一行人在讼师大会连连获胜,在加上之前积累的名声,明镜讼师事务所早就人尽皆知。
当他们每个人都整齐的穿着一袭白纱长袍,以红金镶边,穿着浅金色锦缎作的衬衣,露出一小段边角,每个人的长袍上,在左胸口的位置上,用金丝绣线绣着“明镜”二字。
走在街上,风光无限。
这让程晚想起了他们团队第一次案件堂审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专属于明镜的讼师袍,但每个人都穿着最吉利的红色,彰显统一和士气。
如今这身明镜的讼师袍穿在身上,体内团魂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迸出。
与之相对的,正气浩然讼师所也穿着他们的讼师袍,黑色红边斗篷下依旧是一袭玄色长袍,与明镜的讼师袍颜色相对,也正昭示了两家的对立。
正因颜色的强烈对比,一眼便看出黑色对白色的压制。
不过这些也丝毫浇不灭程晚团队的热情。
与前次一样,在众人面前抽签选出案件。
然有一处不同,因着是最后的殿辩,不需要正反方,只需展示证据,自圆其说,说服陛下便可。
所以需要先抽出一个辩论的大题,然再择对应的案件便可。
为显公正,还特地选出了百姓监督官,全程监视流程的公正。
正气浩然讼师所以全积分排名第一获得优先抽签权。优先抽签也意味着将由正气浩然讼师所抽出这个大类。
莫从作为初代讼师,自身才学俱佳,又仰仗身后的势力,深得人心。
大理寺的门口皆是正气浩然讼师所的讼师,高喊着口号:“揭天下灰暗,唯正气浩然!”
莫从便踏着这口号,挺着腰板,背着一只手,不疾不徐的从抽签盒中拿了一张签纸。
无罪辩护。
莫从看到这辩题先是一阵诧异,随后又是了然一笑,他年少成名,又深谙朝堂之事,怎会不懂这其中的玄机。
虽然心有大志,所有的事情一旦和朝堂扯上关系,也会身不由己。
一旁的小官撤下这个签盒,又拿上了一个新的签盒,这便是专门抽取案件的。
莫从动作依旧,从签盒中不加挑选,随意的拿了一张,也不看,直接转身面对众人,展开签纸,向大理寺卿和百姓展示内容。
大理寺卿在一旁微微点头,笑容憨态可掬,右手不断的捋着花白的胡子,一切尽在掌握。
程晚看到这个辩题也是一愣,只因她们一路比来,已经有过半数以上都是无罪辩护,且案件多样,从不重复。
正想深究,又被身后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吓了了个激灵。
“匡扶正义,洞察万物。明镜高悬,惩恶锄奸!”
来者以陈夫人带队,后面都是清一色身着明镜讼师袍的讼师。
明镜讼师所以女讼师居多,但喊口号的声音却丝毫不输正气浩然,口号声尖锐高昂,响彻都城。
百里丰在程晚身边邀功:“怎么样,这场面?”
“梁讼师执笔,我组织,出场时间刚刚好,倍有面儿。”话毕,百里丰还不忘竖起个大拇指夸夸自己。
这直白的语言,出场的时机,造势的手法,程晚觉得不愧是一个团队的,果真倍有面子。
于是程晚便也在呼声中,抽签,展签。
大理寺卿依旧在一旁笑呵呵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唯有一人,在拿到卷宗之后,脸色大变,满脸震惊。
是何吴。
莫从与程晚寒暄了两句,并未多逗留,在抽签完毕后,众人如鸟兽散。
这大理寺来多了,对大理寺的布局,倒也是轻车熟路,三绕五绕,程晚便找到了大理寺卿的所在地。
“大人,程晚未经容禀,擅自叨扰,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大理寺卿虽年过半百,但双眼如炬,办案越久,思路也越发的清晰,丝毫不显老态。
程晚一登门,便知道了她的来意。
他失意程晚落座,还差人看茶,一点也不着急。
大理寺卿这般磊落,道叫程晚没了着落。
程晚试探道:“大人,我这一路比来,抽到的案件和辩题,竟然全是无罪辩护,您说,巧不巧?”
大理寺卿捋着胡子,喝了口热茶:“人人都爱那明前龙井,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程讼师不妨尝一下这特别调配的花草茶。”
程晚微抿了一口,她也爱花草茶,但这茶,刚入口是绿茶的前味,加了菊花,金银花,甚至还喝出了薄荷叶清凉和蒲公英的苦味,全是清火一类的花草。
程晚放下茶杯,并未继续喝:“大人,此茶,多喝伤胃,恐不能长久饮用。”
大理寺卿“呵呵”一笑,并未继续接程晚的话。
程晚走也不是,继续喝也不是,一下陷入两难。
但,这种僵局很快被打破,一衙门小厮慌慌张张的从前院一路狂奔而来:“大人!”
小厮看了眼程晚,见大理寺卿并无回避之意,才继续道:“宫中来报,苏大人自请带兵二十万前去支援三皇子。”
“什么!”程晚身躯一震,脑内无数的信息串联,这下她终于确定了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位,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并未躲闪程晚的目光,而是用更有力,更坚定的眼神看着她。
三个时辰前,皇宫内,朝明殿,是大阖皇帝的书房。
兵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太子,太傅,苏暮分站于书房两侧。
前线传来急报,九皇子因战受伤,于军后养伤指挥。三皇子亲自带兵上阵,然,部落有奇兵,黑色球状,落地即爆炸,三皇子隐有不敌之势。
只将前线战况直白严明,并未请求增兵,许是军中也有人听说了主和一事,军心不稳,乃是大忌。
皇帝夜不能寐,遂召众人议事。
大阖虽重武,但自程大将军之后,年轻一辈中,仅有苏暮文武双全,出类拔萃,苏暮自请带兵上阵,本是上策。
但太子一党主和,和部落族的连年征战,已然死伤无数,士兵,马匹,弓箭等物资损失大量不说,那剩下的兵乃是护城兵,无丝毫经验,不如就割地赔款,养精蓄锐才是上策。
两方争执不下。
大阖皇帝早没了年轻时的昂扬斗志,如今一切求稳,又顾虑繁多,再加之,先皇后之事在前,这皇帝若真将部落赶紧杀局,又恐百年之后落个不仁不义的身后名。
倘若派兵增援,还是打不过,岂不是丢了大阖国威。
这个时候最需要有人推他一把,而这个人就是苏暮。
苏暮立下了军令状,左右是和皇帝撇清了关系。一切骂名都由苏暮来担。
倘若要让所有人都活着,破局之法,就在程晚。
答案呼之欲出,可程晚却如鲠在喉,她紧握双拳,却被大理寺卿一句话说的,更是哑了声。
“程讼师,既来了火气,便,再喝口茶,降降火吧。”
程晚也是无奈,连连喝了几口说,整理好了情绪和思绪,才悠悠出口:“大人,早就料到了?”
“不曾,但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阖百姓。”
眼前这个人,是大理寺卿,被奉为大阖建国以来,最公正的人,同时也是程晚的父亲,程承毅的指路恩师。
他在讼师大会作了手脚,让程晚在无罪辩护上面日益精进,为的就是帮程将军翻案。
也许,这个身体的原主让她一定要成为讼师,参加讼师大会,许也有大理寺卿的手笔。
一路以来,案件大胜,能这么快在都城站稳脚跟,即便是程晚再聪明,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再看着眼前这个人,神情坚定,深眸不见底,程晚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相信他。
“大人,程家军分散各处,虽有虎符,却无从召集。”
“你父亲拜我为师之前,曾是方外之人,师从太白山,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他定有指示,你可细细思量。但眼前,最为重要的是夺得讼师大会的魁首。”
“程晚,我能帮你的,只能到这里了。你极具天赋,比你父亲更胜一筹,不用因此而有压力。”
程晚的一切情绪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大人,我只想做个本分老实的百姓,安稳一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你姓程,那些人就会永远忌惮你,程虎的事情,你还想再重演吗?”
程晚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是啊,她想错了,低调安稳只是全了自己的逃避之心,旁人想要的是,是她和程家都不复存在。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大人。”程晚打断了他,大理寺卿桃李满天下,这唠叨劲一上来,叫程晚招架不住:“大人,我既在其位,必谋其责。这点,还请大人放心。”
大理寺卿终身未娶,最钟爱的徒弟又含冤而亡,俨然将程晚看作亲孙女,如今又挑明了一切,可不得多说些,如此一来,程晚竟在大理寺待到日落之时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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