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三月底,路两边的杨柳长的茂盛。
程晚一路快走,还顺手折了一支柳条在手中把玩,终于是在太阳正式落山前到了飞竹苑。
飞竹苑的一圈篱笆根本挡不住后院的热闹。
不断有人声从里面飘出来。
百里丰:“此乃枫泉酒,可是托了姐姐的关系,千里迢迢,快马加鞭从枫城运来的,窖藏五十年以上,本来是为了给决赛讨个好彩头,现在……”
叶东篱:“现在也是好彩头。莫说丧气话。”
百里丰:“景大人,您这一路,大箱小箱都带的啥呀,这小院子都快被你塞满了。”
原来是景云和顾瑶来了。
再加上梁烨、何吴、许茫,全都在后院里忙碌,刚刚能全部坐下的地方,走动起来,只能肩挨肩。
景云:“古语有云,食一口河豚肉,不闻天下鱼,便运了几条河豚来加餐,尝个鲜。”
程晚看看了手中的柳枝,只觉得自己矫情,扔了柳枝便加入了他们的热聊。
“你们又是带肉,又是带酒,到叫我不好意思。”
“区区酒肉,哪能比的上程大讼师的魁首庆功宴。我们可都等着吃。”顾瑶一见到程晚,便拉着她在一处坐下,开始搭手把脉。
程晚扫了一圈,不见苏暮。
景云眼观六路,看程晚的样子,不禁暗笑:“苏大人怎么收拾个行李,这么久,还不来,他好歹也是主角,让程大讼师在这边好等。”
“江南的水土,竟养的你这幅好嗓子。”苏暮鼓做掏耳朵,虽然是回的景云,但却朝着程晚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眼波流转。
顾瑶也很识趣,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顾瑶一走,程晚的后院,俨然被分割成了两种空间,其他人都站在灶台的周围,或是做饭,或是洗菜择菜,或是换个地方发呆,又或是如梁烨一般,干脆不坐,端着烛台,倚着灶台看卷册,
程晚和苏暮则与其他人的热闹截然不同。
程晚向来能言善辩,但对分离这种事情,一直都不能很好的处理。
“他们给了你多少兵?”程晚率先开口。
“五万护城军。”
五万护城军,前方还不知剩多少士兵,对上部落族专擅骑射的三十万骑兵,简直是螳臂当车。
太子以苏暮有虎符,可调动程家军为由,让苏暮不得不立下军令状。
如果战败,则是苏暮私自以虎符调兵二十万,擅自与部落开战,扰两国和平。
如果胜利,则是大阖皇帝,不计前嫌,善用能臣,挫了部落的锐气,扬大阖国威。
程家军终是皇室忌惮之物,且不说现在还剩多少程家军,即使还在,但过了这许多年,老的老,退的退,避的避,能用的寥寥无几。
像程虎那般之人又有几何。
苏暮的必死局,但转机在程晚。
只要程晚洗刷当年程将军卖国的冤屈,只要让程家军看到程晚,星星之火,便可燎原。
所有的一切都在推着程晚向前,甚至要堵上所爱之人的命。
程晚:“苏暮,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要让你,让程家军,让荣王和安王,都在太阳下,平安的回来。”
苏暮:“不要有压力。听闻程将军生前曾用一万骑兵,奇袭敌方数万人。我既领兵,赢是我的责任,输则是我不配为将。”
苏暮看着程晚,神情坚定:“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情。人一旦有了顾虑,便会行动迟缓。”
程晚浅笑一声:“苏暮,你怎变得如此啰嗦,这些大道理还是回来再同我讲吧。”
“就是就是,苏大人,给你腾地方,是让你花前月下的,怎如此无趣!”百里丰衣袖高高的挽着,脸上还蹭着一小块面粉,手上还不忘招呼手中腌制好的鸡肉块裹上面粉,送他们下油锅。
程晚的后院太小了,小的每个人都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他们嘴上调侃,眉宇间却充满了担忧。
“苏大人!苏大人在不在!”程克嗓音洪亮,人未到,声先到。
看到苏暮之后,直接跪地请命:“请苏大人带我一起走!”
苏暮起身将他扶起来:“既想承你父亲之志,就要留下来。”
程克不解,又看了眼程晚,程晚和苏暮心意相通:“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先跟着我吧。”
“程克愿为姑娘效劳!”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吧。”
程晚招呼大家团坐在一起,院子虽然不大,但胜在每个人都真诚以对。
顾瑶准备的红烧河豚,将河豚处理好之后,以葱姜煸炒,又放入笋片、五花肉,以酱汁焖煮,整条鱼都被酱汁浸透,入口咸鲜,鱼肉软糯,一泯即化。
一人一条鱼,一人一杯酒。
特质的桌子,中间挖了一个洞,下面放炭火,上面是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春笋咸肉三鲜汤,等里面的主菜吃的差不多,再放入牛肉、时蔬等大火煮开。
众人吃的热火朝天,将近四月的天,夜晚凉风阵阵,两消相抵,倒也干爽自在。
可唯有一人,一直不发一言,神情怪异,程晚早就注意到了她,原本想等她自己开口,但酒劲上了头,再也耐不住性子。
“何吴,这次的案件和你有关,你还要参与吗?”
何吴突然抬眼,看着程晚的眼神震惊无比:“你……你怎么知道?”
程晚借着酒意,挽着何吴的手臂,动作极为亲昵,她朝着何吴“嘿嘿”一笑。
“何吴,相信我,我一定会查清所有的事情!还大家清白。”程晚已有醉意,说话含糊不清,但又极力想要表达什么。
“对不起,程晚。”何吴也不动,任由她靠着:“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不目的的,终究是我姓程的害了你们……”程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瞬间泪眼婆娑,转变的太快,让何吴猝不及防。
何吴担心了一晚上,担心程晚会和她心存芥蒂,担心程晚不帮她查清父亲的事情,可辅一这么想,又觉得这本就是程家害的自己家支离破碎,就如此纠结了一晚上。
谁知道,最后竟因程晚的醉酒,将此事就如此简单的揭过去了。
苏暮抱着一边哭一边笑,还要时不时和每个人来个结束语,好不容易才将她拎到榻上。
他看着床榻上的女子,眉目清秀,眼角还残存了几抹泪花,两颊因为喝酒的缘故,出现了两坨粉嫩的腮红,嘴巴红润微张。
苏暮本是坐在床侧,握着程晚垂在一旁的手,他掖了掖程晚的被子,手却不受控制的沿着身体往上,抚上了她的脸,滑嫩温润。
如此瘦小的身躯,竟然能挑大梁,和杀手厮杀,和那些隐匿于黑暗中的人斗智斗勇。
正当他思绪飞远的时候,程晚突然睁开眼,一声“苏暮”不仅将他唤醒,他的手也瞬间缩了回来。
“我其实没有醉。”
“我知道。”
哪次喝酒见她醉过,骗骗何吴也就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飘着一丝的尴尬。
程晚丝毫不在意,仍旧直勾勾的盯着苏暮,眼神氤氲。
“苏大人,你真好看。”
苏暮向来重视礼教,今次面对程晚,倒丝毫不见其退让,继而反盯着程晚,逐渐迷离:“程讼师,你也不赖。”
窗外早没了热闹声,只剩下树影婆娑,空气中充满了暧昧和尴尬。
程晚轻轻咳了一声,本想从床上起身,找些水喝,她有些渴。
谁料,苏暮一个倾身,便将程晚抵靠在床榻上,一记重重的的吻落下。
一夜**,酣然入梦。
程晚醒的时候,打更声缓缓入耳,她数了一下,一慢四快,正是五更天。
身侧早就没了余温,苏暮在众人酣睡之时,趁夜色朦胧,带了几万兵,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了战场。
程晚躺在床上,也没点烛台,就这窗外点点亮光,就这么一直盯着屋顶,将自己穿越过来发生的事情,全都想了个遍。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可能谜底还在她失去的记忆中,倘若要成为真正的程晚,那之前想起来的点滴根本不能全部串联起来。
肯定有一些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
就在她准备试试入梦法的时候,哐哐哐的敲门声,震耳欲聋。
而紧随其后的又如同昨夜一般,七嘴八舌,吵吵闹闹的声音陆陆续续的想起。
人一旦想入睡,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及其专注,并听的一清二楚。
遑论他们在讨论的还是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事情。
“难道苏大人昨晚宿在此了。”百里丰从程晚属实是好的不学,一腔八卦热血倒是学到了精髓。
虽然带着疑问,语气却是极为肯定。
“你倒是好事,不如好好想想如何甩掉后面的尾巴。”叶东篱从一出门就发现了,有人跟着他们,而且是每个人都被盯梢了,飞竹苑附近也有暗哨。
“我父亲这个案子与程将军大有关联,那些幕后之人可要坐不住了。”
何吴昨晚便和大家说开了,昨日大理寺抽取的案件,因偷盗杀人被关押在天牢最里面的,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罪的人,是何吴的父亲,何镇。
而此人,也是程家军曾经的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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