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沃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说：“地狱是我家?”
路西法哽住，眼瞅着魔力翻涌，拳头已经蠢蠢欲动，路西菲尔赶紧露面打圆场，免得华丽的魔宫毁于一旦。
深渊底部毁成什么样无所谓，但魔宫可是踩着路西的喜好建成的。
柔和明亮的白光亮起，乌羽一寸寸褪变为白羽，路西法的黑发红眸也变化为属于路西菲尔、天堂圣君的金发蓝眸。邪魅诡谲的恶魔到圣洁典雅的天使，这种震撼是难以言表的，连神都无法无动于衷。
伊沃对那一幕记得很清晰。
神圣优雅的炽天使长和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坠落地狱。
地狱在太深处了，他的头发和羽毛一寸寸被黑暗染上神灵眼中的污浊，堕天的痛苦不知杀死了他多少次。
路西菲尔拒绝向人类下跪，上帝便毁了他的骄傲，让他在地狱的黑暗中坠落了九个晨昏，又在肮脏的腐土上躺了七七四十九天。
而他再站起来，便成了路西法。
天堂有七美德，地狱便有了七宗罪，路西法身负上帝亲口承认的傲慢，成了恶魔之首，公然向天堂叫嚣，不知进行了多少次交战。
那曾经是寥寥无己的，能让伊沃动容的事。
同一个灵魂，即便有两个意识，本质上也是相通的。曾经他有多敬仰上帝，后来就有多厌恶，甚至不满于自己造物的身份。那段时间路西几乎未踏足过深渊。
后来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呢?大概是属于路西菲尔的那一半光明苏醒，拉住了残缺的黑暗面。因为路西真的以为失去了自己，所以失而复得之后，也少了几分疯狂。
路西着手地狱的建设，从恶魔们的安全管理到衣食住行，无一不包。曾经他把偌大一个天堂管理得有多有条不紊，后来的地狱就有多秩序井然。
地狱的巨变是又一个让伊沃惊讶的事。
到后来路西法匪夷所思地与光明的自己路西菲尔相爱，好像也情有可原了。
他们心灵相通，互相理解，永远不会遭遇背叛，永远不像他那样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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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又是谁呢?
他是希伯来神系里唯一一个非造物，比第一个造物路西菲尔早一分钟诞生。
他自深渊而生，而那时已经成神的上帝第一时间便将深渊和地狱封住，将他禁锢地底几万年。他什么都看得见，但永远只能看着。
天堂光明美好，人类繁衍生息，地狱从混乱贫瘠到安定繁华。
而他徘徊深渊，从未参与过一切，也几乎没有生灵知晓他。
除了当初奉上帝命令来探查的路西菲尔和米修，没人记得他。
也有过满心疯狂和憎恨，也有过贪婪的痴心妄想。
只是一个灵魂如果孤独了太久，再多的锋芒和**，也都会消弥殆尽。
这一点……上帝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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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菲尔优雅地对伊沃露出一个笑，温和的声音仿若天籁般悦耳，任何生灵听了都很难不心生愉悦。他轻轻颔首，道：
“抱歉，路西法脾气不好，请见谅。”
伊沃随意点点头，毫不在意，丧气沉沉。
路西菲尔也没在意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和气道：
“你突然回地狱，除了塞里斯，应当还有其他事吧。”
伊沃还没出声，被拿捏着的塞里斯已经敏锐地抓住重点，戒备地抗议道：你们俩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我是不会屈服的！”
路西法迫不及待地钻出来，恶意十足地晃了晃秃毛乌鸦，恐吓道：“也没什么。就是最近突然想吃炭烤乌鸡了。手头上没有乌鸡，抓你凑个数！”
塞里斯炸开一身鸟毛，义愤填膺地就要来一场嘴炮输出，以示倔强。
伊沃突然道：
“地狱变了。你该回来看看，而不是找我麻烦。”
塞里斯顿住。
魔王宫殿在一座山头上，他们绕到后面，便看到地狱曾经的烂土上，矗立着大片绵延不断的建筑物，高低错落，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刻它空无一魔，但可以想象，如果居民们都回来，即便是在地狱……
那将是万家灯火的美景。
路西法欣赏着这景色，傲慢十足地说：
“三百年，地狱那个烂摊子被我收拾干净。这里有学校、医院、游乐场、居民楼、恶魔集会广场，每只恶魔都能享受安稳的生活，不必担心时时刻刻被同类的尖牙撕碎。数千年的发展，地狱在我手中，胜过天堂。”
塞里斯说不出话。这是他第一次对路西法的傲慢生不出反感。他想到天堂那华丽外皮下的一堆条框和禁律，也许，此时的地狱，真的已经彻底改变。
半晌，他说：“那…恶魔们呢?”
他不禁向各种方向猜测，比如又和天堂开战啦等等天马行空的幻想。
伊沃说：“二十多年前，地狱与各个神系正式开通了跨神系旅游业，也就是那之后不久，我能离开深渊了。”
路西法懒洋洋道：“我开了三十年的特许，允许恶魔们到各个神系去玩儿，只要不捅娄子遵纪守法，可以不回地狱。到了时候就回来该干活干活，该养家养家，该上学上学……”
说着，他神情阴骛道：“二十多年，这帮忘恩负义的愣是没回来看一眼……”
塞里斯心情复杂，一边对地狱巨变茫然无措，一边被某只恶魔捏成乌鸦标本。
路西法冷漠地瞥了一眼他，无情道：“路西菲尔建议养他一段时间。我觉得他挺适合.当幼魔园里的秃鸟雕塑。”丑归丑，能吓唬小朋友就行。
大恶魔塞里斯，生于地狱，天性争强好胜，残忍善战。一万年前被魔王路西法镇压在深渊边缘，原因是擅闯深渊，惊扰了不可呼其名的邪神。
“邪神”伊沃:“……”
不顾某只乌鸦的怒叫，路西法把它丢进裂缝。
世界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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