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清晨,客船终于到了大阪。
两人先是安排了住宿,又匆匆吃过早饭后,便马不停蹄去寻南斋歌川的老家住址。
南斋家住的很偏僻,很不好找,两人辗转问路,才终于找到。
奇怪的是,这间小院落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在住,感觉荒废了很久。
大门油漆剥落,门上歪歪扭扭挂着一把锁,推一推门,露出一条缝隙,朝院内看,可见半人高的荒草。
“这里应该没人住吧?”盛子疑惑道,随后便问士远,“这个住址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士远很肯定地回答,“这是向好几个人打听,才确认的,肯定不会错。”
盛子稍微走远一点,从宅子外面仔细观察起来,外墙已经被腐蚀的很严重,到处都结着蛛网,这恐怕不会是最近才空置的,估计荒了很久了。
没办法,只有向附近的人家问问情况了。
敲开一户人家,盛子很有礼貌地询问:“大娘,请问那间宅子是不是姓南斋,他家有个叫南斋歌川的在江户生活?”
打扮朴素的老妇,很是警觉地看着两个陌生人,并不是很想回答问题。
盛子从钱袋里摸出几片金叶子,递给老妇,算是报酬。
老妇接了金叶子,这才慢吞吞的开口:“是。不过他们家几年前老头子死后,就没什么人了。那宅子也一直荒着。南斋歌川好些年没回来过了。”
盛子谢过老妇,又跟士远向近处的几户人家打听过后,得出结论,南斋原有个老父住在这里,几年前病逝,南斋歌川从那之后再没回来过。
南斋歌川没有回老家。
那么为什么士远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他回老家了。
很明显,有人在误导士远。
除了南斋本人,应该没人会做这种事。
这情况,更让人怀疑南斋了,他究竟为什么要骗人说回老家了。
他没回老家,那么现在,他人在哪呢,大概率,还是在江户吧。
他在江户躲起来了。
所以,这一趟是白跑咯,盛子真的觉得好头痛。
不过还好,这件事倒是给了个明确的信息,这个南斋歌川嫌疑真的很大,事出反常必有妖。
南斋,你算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回江户的船是次日清晨。
今晚还要在大阪留宿一夜。
大阪城非常繁华,其热闹景象不亚于江户。
盛子偶尔也会来这边小住。
盛子之所以会跟着士远一起来大阪,就是因为对这里比较熟悉,由她带着士远寻路,效率会更高。
两人漫步在街头,多少都有点计划落空的挫败感,大老远坐船来这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真的让人不爽。
士远对此更是觉得抱歉,都是因为他没有搞清楚准确的信息,才害盛子白跑一趟。
盛子看得出士远非常自责,这倒也不能全都怪他,他为这件跟他毫不相关的事已经付出很多,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南斋那家伙太狡猾了。
而他们的信息又没那么全,本来私自调查这件案子就没那么简单,信息出错也是常有的事,盛子完全理解这次失误。
走在河道上的一座木桥上,盛子安慰士远:“士远阁下,你别这么沮丧了,虽然我们跑空了,但是我们因此得到重要的信息,不也是件好事吗,成功就是从失败中来的啊,如果怕失败,那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士远一直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孩,样子有点憨憨的,他抿着嘴不吭声,过了一会才道:“都是我性子太急了,想快点找到南斋,才会没搞清楚状况,白跑一趟。”
“哪里啊,我要感谢你这么操心这件案子呢,没有你,我们可不会这么快抓到南斋的把柄。”盛子柔声回道。
“盛子小姐,你还要感谢我吗,明明就是我的错。”
“那不然呢,惩罚你?”盛子忍不住笑出声。
士远感觉被噎到,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惩罚这个词有点暧昧,可能因为他是处刑人的原因,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惩罚犯人,他想像着盛子小姐提着刀对他行刑的样子,这画面有点让他心跳。
士远红着脸,默不作声。
盛子看着士远凝神乱想的样子,觉得有趣,他个子很高,她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现在他半垂着头,长长的睫毛也微垂着,像排小刷子,盛子好像用手去拨一拨。
“你不说话是不是愿意接受惩罚了?”盛子觉得想捉弄士远有点意思。
士远有点难为情地点头,弱弱“嗯”了一声,虽然不知道盛子会怎么惩罚他,但是既然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
当然盛子肯定不会用刀砍他的头。
“哈哈哈。”盛子觉得太好笑了,然后她指着前方道,“那边有个小摊子,卖大阪烧的,大阪烧可是最近流行起来的美食,我要罚你请我吃,怎么样?”
啊,这就是惩罚吗,盛子小姐也未免太宠他了,没有严刑拷打,却只是陪她吃美食。
这根本是享受吧。
所以盛子小姐还是拐弯抹角地感谢他了。
士远心里暖暖的,盛子小姐总是有办法治愈他的低沉情绪,于是士远很豪气地说:“大阪烧,管够。”
现在的时间不早不晚,卖大阪烧的小摊子很冷清,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老板很热情地倒了两杯梅子酒,便开始做大阪烧。
拌着蔬菜的鸡蛋面糊浇在铁板上,发出滋拉滋拉的声音,白色的热气从铁板上冒出来,很快弥漫到四周。
盛子喝着梅子酒,在一团雾气里看着坐得笔直端正的士远,他的脸没有那么清晰了,朦朦胧胧的,这让她想起那天晚上的那个特别的梦。
梦很清晰,但是感觉却很飘渺,就像现在,他虽在眼前,却看不真切。
盛子别有意味的笑了笑,便将视线转到大阪烧上。
这个地方很有人间烟火气。
现在的季节微微有点冷,而热乎乎的食物则是最适合这个时候的,一点点的温暖驱走一点点的寒冷。
士远老老实实坐着,虽然看不见面前的情景,但是他闻得到,大阪烧的香气朴素家常,却是特别温暖。
他跟盛子小姐这样坐在小摊子边吃小食,这样的画面平凡却有着满满的幸福感。
一种想让时间就这样停下的感觉,从心里冒出来,士远低头喝了口梅子酒,酸酸甜甜。
安静,甜蜜的安静。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有时候不说话,似乎更容易思念对方,一句话不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老板是个明眼人,一眼就看出眼前的青年男女对对方都有着说不出的情愫。
他边熟练地做着食物,边哈哈大笑道:“和喜欢的人一起吃我做得大阪烧,最幸福了哟,这可是当下最流行的约会选择。”
欸?士远对这话很敏感,他赶紧解释道:“老板你不要乱开玩笑啊,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太失礼了。”说完脸已经红了,他更担心盛子小姐会对此不满,于是又跟盛子解释:“盛子小姐,老板乱开玩笑,你别跟他计较。”
盛子看着慌乱的士远,觉得他憨憨的越发可爱了,此情此景不如玩点有趣的,于是她靠近士远的耳朵,在他耳边小声说:“不如我们就假扮情侣啊,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我们。”
她的声音细细柔柔,呼出的气暖暖的,让他的耳朵有些痒,而她说的话更让他万分惊讶。
“啊?!”士远惊呼,他万万没想到,盛子小姐竟然想要开那么大的玩笑,本来已经泛红的脸颊又更红了一些。
他不知道这个游戏要怎么玩,可是这是盛子想玩的游戏,她想的话,他肯定会陪她玩。
只是这样会不会有些逾矩,而且被人知道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她,虽然这里的确没人认识他们。
“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妥,对您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士远声音压得低低的。
盛子知道士远会有所顾虑,反正他就是很拘束,所以简单回了句:“没事,你听我的就好。”
两人亲亲热热交谈的样子,看得老板直感叹,年轻真好啊。
他将做好的大阪烧放到两人面前的盘子里,同时笑嘻嘻地道:“要相亲相爱哦。”
盛子夹起一小块还有些烫的大阪烧,嘟起嘴轻轻吹气,然后道:“士远君,这块大阪烧有点烫,我帮你吹吹啊。”
吹吹,士远能感觉到盛子吹食物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像呵护着重要的东西,光是想到这些,他的心就有点发紧了。
他抿着唇,静待她吹好的大阪烧。
盛子将一块大阪烧送了过来,士远感觉到嘴边微微发热,朴素家常的香气扑鼻而来,不敢相信,盛子小姐这是要喂他吃东西吗,突然感觉好害羞啊,他一个习武的浪人,感觉有点做不来这样亲昵的事。
“士远君,你快尝尝这刚出锅的大阪烧,好好吃哦。”盛子憋着笑,故意夹着嗓子像哄小孩子一样说话。
士远只能乖乖张嘴,将温度刚刚好的大阪烧含进嘴里,唇齿间立刻香气四溢,松软的蛋饼夹杂着蔬菜的爽脆感,士远从来没这么认真的吃过一样东西。
仅仅是盛子小姐亲自喂他这一点,就足以让这食物成为最不平常的存在。
他现在吃下去的是美味的食物,感觉到的却是远远高于食物味道的满足感,那是只有他最喜欢的人才能带给他的。
将大阪烧一点点咽下去的时候,他竟然有了舍不得的情绪,一时感动,差一点就要落泪了。
盛子看着士远特别认真的吃东西,好像特别感叹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问道:“怎样,好吃吗?”
士远点点头,露出淡淡的微笑,他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样特别的食物的味道,只能简单的回答:“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个时候,老板被撒糖到齁到,听到士远的称赞,忍不住插话道:“客人您的评价实在是太高了,我简直太感动了,啊,我这一天没白忙活,谢谢,这一顿算我请的,我祝两位百年好合。”
盛子扑哧笑出了声,想不到她跟士远做个小游戏,还能赚顿饭吃呢,果然撒糖戏码大家都爱看。
盛子眉开眼笑:“老板,你这样做生意可是会亏本的喔,你手艺这么好,我们肯定要多多支持,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盛子说完,士远便掏出一些铜钱付了费用。
老板:“太多了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这是谢谢您的吉言呢。”盛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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