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焦皓晟……我的ID卡现在不在我手上。” 焦皓晟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细弱蚊吟，仿佛只为了说出这一句话，已经耗尽了他瘦小身躯的全部力量。
“你就是病症好好好的好人症候群患者？”不知谁尽编些稀奇古怪的病症，一连四个好字说得于声十分别扭，“你口中的章哥，就是在走廊拿你ID卡来忽悠我的人？”
如果勉为其难的“好好好”不是伪装，眼前这位瘦小的男生就是被替换了ID卡的病人。
“好人症候群”，如果所谓的“好好好，我的字典里没有拒绝二字”是字面意义上像如今这般有求必应，那对病人本人来说无疑将带来难以估量的厄运。一旦被心怀恶意之人得知自己的病症，就会陷入任人摆布的绝望境地。
于声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代入他人，设身处地思考应对之法：也不知所谓的病症实际发作时有多少可供操作的空间，必须执行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反抗的余地?除了明确的言语指令，还有别的方式会激发病症吗？如果言语是唯一途径，那么要规避规则的限制就……
“你怎么了？”
于声陷入思索的短短数秒，站在对面的焦皓晟已面色煞白。他呼吸紊乱，连努力维持的跳操节奏也凌乱不堪，整个人像是突然失了魂，去了主心骨，站也站不稳，止不住的哆嗦，一副随时都要晕倒的模样。
他的病症太不幸了。每次暴露之后，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一些自私自利让他当牛做马的还算是好的……而有的人……
焦皓晟浑身冰凉，动弹不得。
有些人的恶意没有底线，往往远超常人想象。
但他太害怕，太弱小，始终不敢扔掉会给自己招来厄运的ID卡，生怕没了这张记录进度的身份卡，他就会永永远远被困在这里。也怕，就算没有这张ID卡，暴露症状的他依然躲不过任人宰割的命运。
这些知道了他病症的人里，章哥算是待他还不错的了。
章哥虽然总是疑神疑鬼搞的他们四面皆敌，但自从收了他做小弟，除了没收了他的ID卡，没叫他做过太出格的事。性格暴躁的平头男曾多次试图使唤他做事，章哥还会以保护着的身份自居，主动打断对方的话，让他避免因病症受制于他人。也是多亏了章哥，如今同行的这群人只当他懦弱不敢言，没人往病症的方向去想。
在走廊时，章哥背着众人拿出他的ID卡冒充自己时，他确实吓坏了，可当他发现章哥没有出卖他，没有将他身份说出去时，又松了一口气。
他心存侥幸，以为危机就此过去，谁曾想，眼前的人竟能凭借那一点点线索，轻易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他要怎么办？如果对方利用他的病症逼问章哥的事情他该怎么办？如果对方提出别的要求他又要怎么办？
焦皓晟脸色越发难看，于声察觉他强烈的应激反应，立刻开口打断：“别误会，我不会将你的病症告诉别人，也没打算借此向你提要求。只不过，你口中的章哥既然利用你的ID卡来诳我。我礼尚往来，过问下卡的主人究竟是谁，不为过吧？”
说完，他没有给焦皓晟继续纠结同一话题的时间，当即调转话头，“你是想让我帮你劝他跟你们一起跳操？”他耸耸肩，干脆利落的打消对方的念头，“我想他不会加入你们。”
灰不会加入，关于这一点，于声很确定。
因为他的视线从来没有彻底离开过这个自称灰的人。
他是看着灰在听到旋律后跟着电视机里小人扭动的节奏同手同脚的跳了两下，接着一脸不高兴的选择了放弃，还装模做样一路快步走到了远离人群的位置，没错就是NPC身边，随后装作无事发生。
或许是单纯觉得丢人，又或许是担心无意中违规。灰的病名是遗世独立水仙花，病症是极度自恋，众人合该拜倒在他脚下。可谁又会拜倒在他生涩尴尬的舞姿之下？
不如不跳。
“啊？哦……” 焦皓晟习惯性的接受了来自他人的说法，没有提出质疑与反驳。
至此，他的劝说任务以失败告终，本该回到人群，接受几句奚落与呵斥然后默默加入跳操的队伍。
但他这回就像是被施了魔法定身咒似的，迈不开步子，也回不了头。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因为中断跳操遭到了游戏的惩罚。可片刻后冷静下来，他立刻明白自己不是走不动，而是主观上不想走，不想回去了。
眼前这人说他不打算利用自己病症要求自己做什么，也果然没有再逼问。这么好的机会，没有问，也没有下令。焦皓晟因此生出一点好奇，一丁点希望，想再多说上几句，多了解一点对方。
“为，为什么啊？” 焦皓晟鼓足勇气问。
于声没有暴露灰的病症，而是含糊的说：“他已经自己跳过了，所以不大可能再加入你们。”
原地蹦跶两下也算是吧？
“哦，这样啊。”
很不幸，焦皓晟不是健谈的人，平时就不知道怎么聊天，如今更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适合的话题，无话可说之下，他心灰意冷，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出于礼貌，他向于声道别：“那，那我回去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两步，却听身后传来温和的提议。
“你的病症是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我猜发病的前提至少得是‘听见请求内容’。你如果想法子听不见呢？找找耳机或者其他东西屏蔽他人看看？”
听不见会有诸多不便，但关键时候也能避免遭人利用给人当刀子使。虽然其实可以设法在别人开口前引导对方改变话题，但看焦皓晟的样子，实施起来有些困难。
“又或者试试找信得过的人帮你打断无理要求？就算拒绝不了，如果收到不同的人同时提出互相矛盾的要求，出现病症也总该有个生效的主次先后。或许缓一缓，就能制造出转圜的余地。不过这需要人帮忙配合，终归不如靠自己。”
是个办法，但可靠的合作对象不好找。
焦皓晟猛然回头，睁大眼睛看着于声，他张开嘴，似乎想开口说什么，支支吾吾呃呃呃了半晌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眶里渐渐有泪水在打转。
于声：“……”
焦皓晟：“！！！”
这个人似乎有点厉害！
用打断来抵消前一个要求的办法，还是他和章哥一起行动好一阵子之后误打误撞偶然发现的，这人才跟自己没说上几句话就马上想明白了？
非但如此，还替他想到了堵耳的办法。
这一瞬间，焦皓晟像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得深思熟虑，只想紧紧抓牢。
“我，我能跟着你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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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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