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您不能跟着他。”
“！”
数米开外的人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一开口就浇灭了他燃起的希望，焦皓晟惊得一个哆嗦，反复深呼吸调整好了心态，才鼓足勇气回头看向突然驾到的灰。
灰把话说得绝，人却是和颜悦色。他客客气气抬手示意焦皓晟望向台阶的方向，语调平缓的陈述事实。
“热身活动已经结束，按照规定，所有人必须根据加分情况排序上台阶。您参与了跳操热身环节，将获得加分，而他没有。”他指了指全程闲散的于声，继续解释，“按照分数排名，您在前，他在后，所以您不能跟着他，必须是他跟着您。”
灰说话间，他所指的规定正一条条同步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完成热身活动的人们刚歇口气，脚下就显现出一个个标记着数字的圆环。紧接着，原本堵路无所事事的铁皮员工像是被规则瞬间激活，快步走向人群，张开双臂大声指挥人们依序在台阶前排起了长队。电视机屏幕中的粗线条小人不知何时已经转移至台阶两侧的墙壁之上，将白墙涂抹得密密麻麻，像是两面由观众搭建出的人墙。
此时，墙面上的粗线条小人各自在胸前挂上一面号码牌，圆球造型的头部正中位置裂开条缝，撑开了一片弧状的白。那片狭长的白色里冒出个转动的黑点，在两片弧状线条里来回打转，远远看去，像是一只人类的眼睛。几乎所有的线条小人都探头探脑望向同一个方向，用新生的瞳孔注视着台阶下与号码一一对应的人群。
唯有三个线条小人成为了例外。
它们胸前分别挂着一个数字7、一个数字9和一个数字10。挂着7号牌的小人瞅着焦皓晟，扭动的姿态与焦皓晟先前跳舞的姿势一模一样。挂着数字9和10的两小人，一个歪了下头，一个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望向灰和于声。
虽然焦皓晟对于声说的“跟着你”并不是字面意义上一前一后的跟随排序，但既然规则已经明示了接下来的行动，他就算心里不情愿，也只能认命，硬着头皮跟上爬楼梯的队伍。
他只是后悔自己跳操跳得太卖力，撇开两个没跳操的分别占据倒数第一第二，自己竟然不是倒数第三！他与灰之间还隔开了一个跳操跳得奇烂无比的8号，偏偏就是刚才冲自己大吼大叫喜欢随意使唤人的平头男。
平头男似乎对当前排序也颇有微词，臭着一张仿佛所有人都欠了他百八十万的脸，大摇大摆的排在队伍后，时不时“无意中”用胳膊肘撞上排在自己面前的人，骂骂咧咧催促，用不干不净的粗鄙言辞不断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艹你妈的你会不会走路，走快点，磨磨唧唧跟个小娘们儿似的。信不信我干死你！”
他嘴上骂着娘，行动却还算规矩，始终没有插队。
这人脾气爆，人却不傻，知道自己运气很好，被分配的位置极佳，不打头不断尾，无论前后有什么突发危险，首当其冲的都不会是他。看来老天也知道看人脸色，无论在现实还是游戏，都会识趣选择站在他的一边。
此时，电视机里领操的粗线条小人扒开框，像一道黑色的影，顺着地面贴上墙，小人一分为二，两个分身分别闪现在众人的头顶与脚下。与其他线条小人不同，他们身前没有挂着号码牌，只有两个巨大的窟窿。
攀上墙顶的空心小人冷冷淡淡下令：“热身运动完毕，请诸位病人昂首挺胸依序上楼。”
像地毯一般匍匐在地的空心小人则扭动无骨的腰肢，摆正姿态，将自己拉得板正笔直，向众人示范标准的爬楼姿势，喊出节奏分明的指挥：“抬腿，抬腿！避免膝盖超伸，避免脚跟着地！挺起你的腰板，抬起你的腿，健康在前方向你招手，招手！”
一场热闹而荒诞的游戏中，于声冷不丁开口，话头抛向灰。
“你对规则很熟悉，来过？”
灰向焦皓晟做出解释时，屏幕上正一条一条显示着规则。两者时间几乎同步，说灰视力极佳边看边读边概括说得通，说他事先知道规则所以是凭着记忆进行说明也说得过去。
由于先前原地蹦跶的两下，灰的排序比完全没有运动的于声靠前了一名，因此走在于声前头，加入了松松垮垮的队列。闻言，他虽没有回头，却也没有隐瞒，而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复。
“我的治疗进度是10%，除了没有给我加分的手术室和标本间，我只去过训练室。”他说着颇感欣慰的长舒一口气，补充说明，“更衣室就在训练室前方，请您务必使用。” 他说着便跟随人群跨上台阶，走了一段路，没听到身后人的任何回应，他顿了顿，回头看向落在后头的于声。
无尽的走廊白茫茫一片。
他没有看见身后的人。
灰：“……”
我把人弄丢了？
……
此时此刻，于声仍在爬楼梯，他哪儿都没去，却已经掉出灰的视线。
原因很简单，他不对劲，这楼梯也不对劲。
他的不对劲在于迅速透支的体力。
他疲乏至极，每抬一次腿都觉得乏力。身体最真实的感受在警告他，千万要量力而行，能只跨一节台阶就不能跨两节，能慢就绝不能快，能走一步歇一口气就决不能走两步再歇。他有理由推测，此时如果刮来一阵妖风或是谁推上他那么一把，那他无力的下盘就会当即垮掉，顺着楼梯给滚下去。
至于楼梯的不对劲则比较隐蔽。
于声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已经踏上了四十九节台阶，台阶一侧挂着10号牌的小人也始终与他并肩而行。但他与前方的距离却不合常理的拉得越来越开。
移动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判断位置的变化需要一定的参照物。面对一眼望不到头的楼梯与身后彻底消失的平地，能作为参照物使用的就只有前后位置的人以及两侧墙壁上出现的小人。
灰走的速度很慢，从抬腿的幅度与次数来判断几乎与自己保持匀速。那么，他是如何从自己视线里消失的？如果灰没有异常，那异常的就只能是……
“……”
于声在两侧小人热情的加油鼓气中猝然停下脚步，垂眸盯着脚下一尘不变的台阶。
异常的是台阶，台阶在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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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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