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落入车内,卫琮伸了个懒腰,继续趴着;陈念在旁边晃动龟甲,搞不懂在算什么,反正成为凡人后每天都会算几次。
“咱们去哪?”
“找建木。”
人界有建木可通天,后共工怒触不周山,建木尽断。神仙苦寻树苗,在仙界浇灌数年才长到手臂长,不想它在人间才是真滋润。
河郡沈府,刚下马车的仙人被沈氏嫡子沈仲迎入家中。此时树叶飘落,正好落入仙人手中。
陈念抬头瞧了眼,“沈府的槐树长势喜人。”
“也不知哪来的树妖。正愁栽什么树,一晚上这槐树就扎根在这儿。”
“八成看你家地段好,跑来蹭吃蹭喝。”
卫琮坏笑着挠槐树痒痒,一晚吃成胖子的树抖成面条,伸出树根就要反击,结果吃得太胖,树根直接卡在里面。
她看这大胖小子,好笑地摇摇头,继续往里走。
她来河郡就办两件事,一是带走建木,如果它愿意和自己走;二是解决骗子们带来的麻烦。
在跑马灯中她便看出安氏姐弟的不对,这两人伪装得挺好,好到似乎用了幻术。陈念观察许久却未在他们身上看到痕迹,那问题应该出在他们的随身物品上。
根据土地的消息,他们骗光苏家钱财后一路向西南方向走,正准备骗沈家的聘礼。
话说安瑛瑶不是美人,怎就每次都能得手呢?
陈念听沈仲介绍这两位从梦都出来游玩的公子小姐,突然发难,问他们父母什么时候过来商讨婚事。
得知在路上,卫琮揽住安少爷的肩,“云梦全城封锁,你们父母怎么出来的,官府应该很想知道。”
有欲便有祸,坏的**多了,灾祸就会降临。现在整个梦都被默阁封闭在结界内,人进不去出不来,能传播消息的人全死在半路,外面的人自然不清楚状况。
她砸碎卫琮丢来的玉佩,玉中画皮的妖气倾泻而出,在眼前消散。附加在安瑛瑶身上的魅惑之术解除,沈仲双目清明,看清画皮下的真实模样。
但要解决的麻烦不是两人。
等衙役把安氏二人缉拿,她问县令,“河郡离梦都近,可有人出现症状?”
“提不得,提不得,”县令冷汗直冒,“谁说谁得病,万万不能让百姓知道。”
仙人叹息,“晚了。祸从口出,他们带来的东西刚刚好。”
画皮,最能蛊惑人心的妖,最不会屈居人下的妖。
衙役从骗子屋内找到装心的罐子。妖气在发现附近的灾祸后破开符纸,怨气从不知何时撞出的裂缝中散出。
祸口,祸口!
刺耳的尖锐声音喊出灾祸的名字,远在万里外的梦都结界破裂。阴霾笼罩周围四郡,雷鸣忽至,点燃山中枯树,所过之处,大疫将至。
“报!稻田走水,火遇水不灭!”
“混账啊混账,乱棍打死!”
两个骗子被拖下去,但死两个人不能解决灾祸。县令立刻指挥百姓抢救剩下的粮食,储存清水,然后眼睁睁看着半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还不够,乌云遮日,雨增大火势,山火与稻田中的火相遇,眼看就要烧到家门口。这时人群中有人想到用火灭火,哪知起了反作用,连排的房子葬送在火里。
卫琮发现陈念手上和脖子上的疮斑,心口一紧,拽住她的手想带人离开。陈念却甩开他,摇头。
“急什么?杀我,它没这资格,”陈念拾起树枝,在地面画阵,“看清楚,只教这次。阵开,风涌,清。”
狂风从阵中产生,呼啸而过,刮走山火,吹散乌云,转瞬清走众人身上的疮斑。然而陈念疮斑居然蔓延至下颚,前几日结痂的伤口也破开。
她呵退上前的凡人,特意选了间偏远屋子,让蜃龙用结界把她关在里面。
“有事要你去做,”陈念解开布,削去烂肉,“告诉白付,祸口是人。帮他三天内找出来,否则全得死。”
“你呢?”
“生老病死,病过才像个人。”
千万别死。
卫琮最后看眼闭目养神的神仙,急匆匆飞去梦都。
此时的梦都百姓沉浸在喜悦中,检查自己光滑的手臂大腿,又哭又笑,像个疯子。方如清、白付和左诏言三位长老瘫坐城墙上,气喘吁吁地扇风。
白付看向头顶,“你们谁这么富啊,还能立结界。”
“贫道不行了,借点力,喔!”左诏言吓得跌坐在地,示意他们转头。
缩小体型的蜃龙踩在城墙上,炽热的龙息席卷城内街巷,成功震慑欢呼的百姓。好在他还有理智,把默阁最厉害的三人放到城内,揪住白付可怜的衣领开始摇晃。
“仙人让你三天内把祸口找出来,不然所有人都得死。”
长老们瞪大眼珠子,朝三个方向跑开,集合现在梦都的默阁众人。紧跟着是官府出动官兵,凡是主人的地方均被搜查,能动的不能动的都被放在街上。
然而该如何在三天内从全城人里找出引起灾祸的人。卫琮和默阁不分昼夜地找,两天下来还有大半没有排查,可时限就剩一天。
被老人赏巴掌吃的白付捂脸龇牙,“祖宗啊,别乱抓人,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姜还是老的辣。你们说这个灾祸**不大,那他这么做图什么呢?”
“谁知道呢,”左诏言第一次感觉自己学艺不精,用力拍打罗盘,“满嘴胡话的人都排查遍了,不能是个哑巴吧?”
方如清:“哑巴又不会说话,别人污蔑···污蔑?”
【有欲便有祸。无论那人是善是恶,好意还是恶意,偏向一方的欲成为执念,循环就能被打破。哪怕是无心之举,最后都会影响命数】
【赌?了无牵挂的人才有资格赌。你要想赌,找几个话多的聪明人,话多想法就多,赢面更大】
陈念除了说丧气话外就是教他些奇怪知识,现在这些知识貌似有点用。
见他们多少有点相似的想法,卫琮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自己的赢面够不够大。万一输了······陈念那么聪明,一定不会让他输。
偏院,陈念瞥眼烂到见骨的伤口,屋里躺下。晚霞却被东西挡住,嫩绿色的树叶从窗户伸进来,无视解决的建木摇晃树枝。
她问它,“人间好玩吗?”
沙沙,沙沙沙沙,飒——
“哈哈,可惜我没早点出来走走。”
沙
“我每天算···没到那天。这具凡躯死后,找个席子埋土中,天地才能合一。生老病死,终是要死的。”
凡人的肉身开始衰老,纯白的长发、粗糙的手掌、浑浊的双眼,她就像寿终正寝的老人,体内却火烧般的痛。身上疮斑的颜色越来越深,直到白骨上也有。
恍惚之间,她看见月亮落在识海,无波的荷塘倒映出她的面庞。
屋外的槐树沙沙作响,直到太阳下山,沈府没了它的踪迹。
等卫琮焦急地赶回来,直冲偏院却光看见敞开的屋子。他阴沉着脸,换来的竟是没有墓碑的土堆立在焦黑的山中。
“她,她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弯曲的树枝已经给出答案,他随意用衣袖擦眼睛,找来一块木板为她立碑。
陈念之墓。
他喜欢叫她陈念,因为凡人都不这么叫她,这样他叫她的时候她不会把自己认成别人。他觉得这样显得亲近,以前看凡人也这么称呼家人,他也想要家人。
卫琮一拳砸在土堆上,怒吼:“什么游历,你就是在送死,知道这边有事才故意来这里。凡人值得你做什么,干嘛这么拼命,我也需要你,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那个整天就想闯祸的蜃龙孤独地蜷缩在土堆上,任由建木如何摇晃,依旧闭眼入睡,这一睡就睡到四周长出杂草。
芒种的大雨冲刷土地,深绿色的杂草落下雨滴,沾湿天青长袍。女子低头看着被插在土堆前的“陈念之墓”,眼部跳动。
她看向心虚地建木,用伞头戳睡死的龙头,“它骗你的。卫琮,卫琮?你这棵”
高大的青年忽然冲来,把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把头埋入颈间,像被抛弃的家犬。陈念僵了僵,察觉他在哭,伸手轻拍蜃龙背。
“我把宝贝都给你,别不声不响地离开。全天下我对你最好,给花钱还给取暖,管你把我当什么,你都不能装没看见。我只有你了。”
“哪怕要等千年万年?”
“我命长。”
“既然如此,签下后与天地同寿,有违誓言,神魂俱灭。”
天地本是一体,被分开后天的规则无法约束地,地的重担无法分给天,日积月累,失衡的宇宙到达极限。天地需要重新建立平衡,需要在毁灭中新生。
她是天创造的神魂,要地塑造仙躯,要懂生老病死,如女娲的泥偶发现存在的意义。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她承认所谓的在乎的确令人生畏。
“你有点不一样。”卫琮签后一脚踹在树干上。
陈念收起契约,“这才是完整的我。去皇城,送太阴君。”
沙沙沙沙沙沙沙!
“不带你!”
沙沙沙!!
“说不带就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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