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来到初点出发的日子,他给自己变了一身水绿色布衣,头发用绿丝带束起,身上背着一个布包,腰侧挂着个葫芦。
辛信特意从九宫赶来送他,“东西可都带上了?”
初点拍了拍腰侧的布包:“都在灵囊里呢。”
“我给你挑的袍子可带了?”
“带了。”
辛信‘嗯’了一声,又问:“人界的钱币可带了?”
“当然带了。”
“到人界需得好好穿鞋。”
“嗯!”
“也要好好穿衣,不可再散乱。”
“好!”
“你打算到哪落地?”
初点思考,他也只去过景阳城,他道:“景阳城。”
临走前,宿涧抬手,指尖轻动,便见一块玉佩牢牢系到腰的另一侧,他道:“务必每日随身携带,不可弄丢。”
“好。”初点上前抱住宿涧,“宿涧,我会想你的。”
“可每日与我神识互通。”
辛信凉凉道:“不想我?”
初点赶忙抱他:“我也会想你。”
这次辛信揉了揉他的头。
无尽处只有他们三人,辞别完宿涧和辛信,初点飞往人界。
他不确定具体位置,只能记住大致方位,大多数时间靠感觉。
早知道学个辨别方位的法术了。
初点不适应一个人飞这么久,快到人界那一刻啪嗒摔在地上,束起的发插上几片叶子。
他抬起头来,脸被半湿的泥糊了半脸,看起来落魄极了。
但初点看不到这些。
他起身后环视一圈,一片的林子。
这是飞到哪里去了?
说好的集市呢?
初点又飞了会儿,终于看到房屋,虽然有点破。
他撤下灵力,走了没几步便看见有人从屋子里出来。
此时正值午时,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端着饭坐在屋门外乖乖扒饭。
看见他夹出鸡腿时,初点滑动喉结,咽了口口水。
他看得入神,正准备飞去找上次的集市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啊’的叫了出来,同时转过身去。
是一个姐姐,面容上看起来比他大一些。
女子看他一脸泥垢,不知该笑还是心疼:“你是哪来的啊?”
“我...”初点当然不能说他是从天上来的,“很远的地方,我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女子似懂非懂地点头,瞧他一脸污脏样,略显单薄的身子,便说:“那你要来我家吃口饭吗?”
初点激动道:“可以吗?”
“可以啊,我家做了饭。”姐姐往后指了指,就是那孩童所在的地方,“就在那。”
于是初点跟在这位姐姐身后,发现她手上提着的棍子,底下还驾着一个他没见过的东西,他问:“姐姐刚才到做什么呀?”
女子稍稍抬起手中的农锄:“锄地啊。”
初点下意识歪头,不懂,他伸手接过女子手中的农锄:“我帮姐姐拿。”
女子不可避免地再次看见他脸上泥垢,还有头上的残叶,配上他这副神情,实在没忍住,捂着嘴笑出来,决定先不告诉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辛信说过,最好不要告诉别人名字。
他道:“我叫点点。”
这个也可以算真名吧。
“这是你的小名?”
初点大惊。
糟糕!被发现了!
他强装镇定:“不是啊,这就是我的名字。”
实则身子都僵硬了,看得女子忍俊不禁,她主动道:“我叫珠零,罗珠零。”
罗珠零说出自己的名字,让初点有些愧疚,纠结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真正的名字,毕竟她还是自己认识的第一个凡人。
他道:“那我叫你罗姐姐可以吗?“
罗珠零道:“可以啊。”
对话中,两人已经到屋舍外,那孩童看见罗珠零便端着碗筷扑上去,嘴里还含着饭,含糊地开口,掩盖不住清脆的音色:“姐姐!”
又看到身后跟着的初点,不算大的手攥着筷子指:”这是谁啊?”
罗珠零放下农锄道:“从前面捡回来的小哥哥。”
“噢。”
屋里的人听着声,走了出来,是个老爷爷。
一出门先瞧见满身狼狈的初点,他上前问:“怎么弄成这样啊?”
初点这才注意自己身上的泥土,颇为羞赧:“我刚刚摔在地上了。”
罗珠零往屋里走:“先进来吃饭吧。”
初点问爷爷:“可以吗?”
老爷爷示意挥手:“去吧,是得先吃饭。”
初点进去后,老爷爷拉着孙子也进去了。
桌上只有两道菜,一素一荤,荤的是鸡腿,素的是茄子。
鸡腿是按人数做的,只剩下一个。
初点当然不好意思要,他就着茄子扒了两口米饭,碗里夹进来一根鸡腿。
初点看向罗珠零。
罗珠零差不多要吃完:“吃吧。”
初点夹回给她:“你吃。”
罗珠零又重新夹到他碗里:“刚才就一直盯着,你不想吃?”
初点想吃,但更想给罗珠零吃。
他无需进食,就算想吃也只是口舌之欲。
但罗珠零是凡人,且并不富裕,她靠着这些存活。
春季天气才刚起暖,罗珠零催促:“再不吃就凉了。 ”
最终是初点独自吃完了鸡腿,很好吃,他道:“姐姐还要去锄地吗?”
“要啊,”罗珠零道,“你吃完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吧。”
她看初点身上就葫芦玉佩加个包,必定没带衣裳,回屋找了一身:“你要不嫌弃,待会儿就穿这身吧。”
初点本想的是给自己重新变一身,看到罗珠零拿来衣裳时才猛然想起,自己是要装凡人的,他道好。
初点吃完被领去洗脸,将清水浇在脸上看见黄色泥污时才发觉自己的脸也粘上泥土。
难怪姐姐要看着他笑……
初点一顿羞赧,情绪都写在脸上,被罗珠零又领去屋子里换衣裳。
“你要是继续待在这,今后就住在这吧。”罗零珠道。
初点点头,关了门换衣裳。
房顶裂着光,细细地照在他身上。
今日的太阳很好,屋里却透着股潮气。
初点穿上衣服,不太合身,有些大,他拾掇好也还能接受。
出了屋子,爷爷已经回房休息,小孩在玩泥巴,罗珠零则在河边给他洗衣,初点过去道:“我来洗。”
初点洗完泥垢脸蛋手白白净净的,看着平日就不作活,罗珠零笑问:“你会吗?”
“我会。”
罗珠零起身将凳子让给她:“那你来吧。
洗衣有什么难的,初点坐到凳子上,看盆里的棍子问:“这是什么?”
“棒槌,打衣服用的。”罗珠零说着示范了几下,“这样就能洗得更干净。”
这还不简单,初点完全掌握了——
在他把水溅到自己身上之前。
罗珠零大笑:“还是我来吧。”
“不用,我只是没掌控好力度。”
一下一下的,确实初见成效,洗完了一件。
罗珠零蹲在旁边:“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啊?”
初点不答,她便换了个问题:“你要去哪?还是和家里吵架了离家出走?”
“我要去拜宗门。”
“哇,你要去哪个宗门?”
“嗯...青云宗。”
执法司议会那次初点便将八大宗门听了个大概,来前辛信也和他介绍过。
青云山青云宗、水月梦涧滛池宗、瀛洲百花谷、玉华山紫霄门、九云山灵兽宗、蓬莱山蓬莱观、浮光岭天机阁、忘情峰执法司。
其中青云宗弟子主修剑道,为八宗之首。
初点既然要去,就要去最厉害的。
罗珠零缓缓点头:“你是背着家里人来的?”
“不是啊。”
罗珠零上下打量他,身上什么都没带,瞧着也不像小户人家的孩子,却穿得如此简陋,甚至连口饭口吃不上,对着鸡腿流口水。
初点说的话在罗珠零这实在没有可信度,她也没去揣度。
好一会儿才将几件衣裳洗完,罗珠零道:“回去吧。”顺道朝不远处喊:“豆豆,洗手睡午觉!”
豆豆是那男孩,他跑到河边来洗好手,沾湿的手往衣服上揩。
罗珠零跑上去打他:“说了不许这样。”
这个屋子有三件卧房,初点住的这间平日都空着,落了许多尘土。
房间打扫完,他躺上床,睡不着,有点无聊。本想试着与宿涧神识互通,算算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在修炼,便没去打扰。
百般聊赖间,初点打算出门转转,顺道考察周围。
他从窗户出去,绕着这户人家打转,大都是树林和正在生长的杂草,偶尔会经过几处农田。
飞了十几里才终于看见新的屋舍,应当是座村落,落户许多人家,这时还看见许多人在外。
春风骀荡,初点停在附近,步行过去。
村落的众人都盯着他这个白净净的生面孔。
凡人不比仙人,每日的耕耘做活令他们面黄色土,有些连小孩都得跟着出去,哪里会有这样白净的人。
他们的眼神太过直白,初点被盯得难受,为表自己没有恶意,主动道:“你们好呀。”
鸦雀无声地过去几息,初点只能自己干笑一声,道:“我只是路过。”
那些人依旧维持警惕盯着他,甚至眼含凶意。
初点唯唯诺诺,不知如何是好。
飞也不能飞,他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终于逐渐脱离那些视线,才前行几步忽被拉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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