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林斐几乎是被温煦推着走,寥寥数步距离,她脚上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走的沉重无比。

包厢不大,圆桌上的人听到响动朝门口看过来。林斐的视线却纹丝不动地盯着那抹唯一没回头的背影。

温煦瞧见那人也有刹那的怔愣,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亲眼见着又是另外一回事,特别是眼前同框的这三人,说不出的诡异。

余光去看已然傻眼的林斐,温煦喉头滚动,揽着她的肩膀打招呼落座:“姐,姐夫。”

四十五岁的温蓉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起码十岁,一身灰色连衣裙,头发低低盘在脑后,眼底闪过寒光,打量着沉默不语的女儿。

林斐双手不受控制地攥紧,满脑子只有那个垂眸不语的男人。

有多久没见他了?

明明清楚知道分开了三年,可为什么,在视线对上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脸时,林斐觉得三年不过是个数字。

他的样子,从来没被时间模糊。

包厢里忽然的沉默,本就心绪紊乱的林斐愈发无从适应。

温煦长睫轻眨,目光扫过已经吃的差不多的桌面,三个人,却有四副碗筷。心下了然,漫不经心掀眼去看神色淡然的裴彦,“你在这儿干什么?”

“见完客户刚好碰到蓉姐,请蓉姐跟姐夫吃个饭。”

干净纯粹的嗓音好听到即便看不清模样,也能轻而易举撩拨旁人心弦。跟梦里那些残碎片段完美契合的,还有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瑞凤眼下薄唇微勾,说不尽的温润内敛,鼻梁高挺,轮廓深邃精美,像是被精心细琢过,让人移不开眼。

事实上,林斐只看了一眼,便急冲冲别开视线,紧抿唇瓣,双手绞在一起,周围氧气霎时变得稀薄,眼底汹涌的痛楚无处躲藏,她清楚地感受到因为供血不足,心跳停了那么几秒。

一声蓉姐,裴彦不动声色地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温煦脸色难看,挑不出裴彦话里的毛病,即便有,也没法挑。捺着胸口的气愤,话锋转向脸上笑意浅淡的亲姐,“你跟姐夫今晚要是住这儿,待会儿我带墩墩儿走。”

温蓉的视线暂时从林斐身上移开,半晌没说话。

没人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但很清楚她有什么目的。果然,沉默许久后,温蓉忽地勾起笑意,“我们也回市里,等余婷进来我们一起走。”

温煦捕捉到裴彦在温蓉话音落下时眼底露出的无奈,冷哼一声。

今天这顿鸿门宴杀气腾腾。

林斐听到温蓉口中女性化的名字,对上她不明深意的笑容,胸口没来由一滞,本能觉得今天这顿饭,不是裴彦口中正好碰见那么简单。

“我回国之后的时间很多,不差今天的一时半会儿。”

言外之意,她不想跟温蓉一起走。

温蓉听到这话,火气一下上头,进来半天不叫人,见到裴彦就跟丢魂儿似的。

“你的事儿我下来再跟你说,你...”

“我的事儿下来也不用说。”林斐的情绪达到临界点,更怕温蓉又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她声音不大,却是斩钉截铁。

温蓉没想现在跟她吵,忍了忍,脸色铁青开口说:“你要还想跟我商量是留下来还是回加拿大,现在就收起你的脾气,你要不想谈,房子退了可以重新找,实在不行我跟你爸过去给你买。”

租房,那还有回旋的余地,买房...

那温蓉一定是铁了心让林斐一辈子待在那儿。

林斐不是什么软性子的人,因为裴彦失了的心神,在温蓉不容置喙的**下归了位。

面色不改看着温蓉:“我今年二十四,不是十四,我为什么要每一步都照着你给我设定好的路线走?不管你同不同意,这次回来我都没打算再回去,你要觉得我在云临打扰到你,我可以搬出去,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温蓉板着脸,到底没忍住脾气,抬手在桌上重重一拍,碗碟酒杯统统一震发出响动。

温煦在温蓉拍桌的一刻起身护住林斐,“有话你就好好说,墩墩儿不是小孩子,你别到时候弄得适得其反。”

裴彦身子也微微动了下,看到温煦挡在林斐前面,他藏住眼底的晦暗,重新坐了回去。

林斐倒是无所谓,拨开温煦,神情决然地看着怒火中烧的温蓉。这样的场景,跟三年前有几分相似,那时候温蓉也是现在这样的怒意。

林成安皱眉安抚温蓉:“不回就不回,走了三年也差不多了,留下也好,省得你总是念叨想姑娘。”

温蓉嘴比心硬:“谁想她这个没长心的白眼狼。”

稀泥没和上,林成安扯着温蓉的手腕让她坐下:“姑娘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再要求她像小时候,你说什么她听什么。”

温蓉扭头瞪了林成安一眼,示意他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林斐懒得在这儿跟温蓉你一枪我一炮,越过温蓉,对林成安说:“爸,我跟小舅先走,等回云临我给你打电话。”

林成安点了点头:“小裴也一起走吧,你们年轻人一起自在些。”

这个台阶除了温蓉,所有人都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表情。

关于林斐跟裴彦,全家上下除了温蓉,都是赞同票。至于温蓉为什么会这么反对,谁也不清楚。

温蓉想也不想骂了林成安一句,林斐再听不下去一个字,转身拔腿就走。

她在前面走,温蓉的咆哮在后面追,脚步不自觉加快,没等抬手开门,厚重的木门就从外面被推开,林斐躲闪不及,结结实实被撞了下。

温蓉跟林成安看见坐着没动,眼神是担心的。

没动的还有裴彦,他甚至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在温蓉的视线盲区里,他垂在腿间的双手紧攥成拳,手背乍起的青筋若隐若现。

温煦跟在林斐后面,听到她的痛呼当即发怒:“能不能看着点!”

他这短护得有些过了,女人也不知道林斐会站在门口。

外面的女人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查看林斐的情况:“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儿有人。”

林斐一手捂着头,一只手朝女人摆,“没事,我...”

话音在看清女人长相的一瞬戛然而止。

律所、老成、有毛病;条件一般长得还行、不行再换。

林斐盯着女人的脸,触发了一系列的关键词。刚才那个在厕所打电话吐槽相亲对象的女人,如果不是双胞胎,那眼前这个就错不了。

想到女人刚才轻蔑不屑的语气,林斐忘了痛,转身看向温蓉:“她是谁?”

然回答她的不是温蓉。

“你是林斐吧?温阿姨说你要来,你好,我叫余婷。”名叫余婷的女人穿着十公分的绑带高跟,比166的林斐高出半个头,弯下腰看她额头,“你没事吧?”

胸口憋着的气被火上浇油,林斐挡开了余婷的手,眼眶红红的问温蓉:“所以不是什么刚好碰见,是你特意组了这顿饭局,给人介绍女朋友?”

不止如此,还故意让她过来亲眼看着裴彦跟别人相亲,而她还早一步听到了余婷对裴彦的嫌弃。

温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理所当然地说:“余婷是你余叔叔的独女,小裴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也算看着长大,年龄相仿又是知...”

“你要撮合就撮合,把我跟墩墩儿叫过来干什么?”温煦终于知道温蓉打得什么主意,语气冷了不止一两分,“想让我俩说声恭喜还是般配?”

碍于余婷在场,温蓉隐忍不发,尽量语气平和地跟裴彦说:“小裴,时间不早了,你先送婷婷回去。”

作为整个事件的主角,却又没什么存在感的裴彦面无表情起身,跟温蓉林成安道别。路过门口,他视线未偏移半分,径直出了门。

包厢里只剩下一家四口,沉默许久,谁都没先开口。

林斐是不想说,林成安是不敢说,温蓉是想说敢说,气得找不着说。

剩下温煦,气到无语,出门找服务员拿冰袋,只不过一去就是半小时。

温煦走后第十分钟,包厢里沉默依旧,林斐黯然靠着墙,垂头看着小白鞋的鞋尖 。

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这下可算是给温蓉找到开战的口子,“你一回来不落家,就跟着你小舅混,他成天不着四六,你跟着他能学什么好!”

林成安听到这话,拧着眉侧目看了眼火冒三丈的温蓉。

林斐的手指按在接听键上,闻言愣是没敢松开,重重往上滑动,电话保持在待接听状态。

“小舅再不着四六我也愿意跟着他混,总好过回来跟你吵架。”

温蓉肚子里的火酝酿一晚上,林斐一个标点符号都能成燃点,更别说这么叫板的态度。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跟裴彦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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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雾未散
连载中拾柒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