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公事公办

京城知府李彦,是曾和萧寅的爹萧儒一齐在边境抗西夏的战友,李家与萧家是世交,事实上,李彦最宝贝的幼女还未出生时,就已和萧儒有指腹为婚的约定,若生的是女儿,便许配给萧寅为妻。

如今李彦的这位掌上明珠李霜桐已是及笄之年,这也便是萧家夫人急着要萧寅赶紧定下心成家的原因,要是再拖,就误了李家闺女的宝贵年华。

萧寅在朝堂当然是见过李彦,李彦这人和他爹一样,虽打过仗,却一身文人气息,言行举止儒雅,在朝堂进言时可看出是个明理的人,然而萧寅听说他在审案时是完全两个样儿,明镜高悬、执法严明。

于是当他追来顾依官舍,听见王药说要替顾依顶罪,他就觉得不行,意思不是这法子不好,而是一定穿帮。

“这个没死吧?”萧寅翻起那个给刀刺穿背的人,那人口吐鲜血着说‘救命’,但看那流血的量,若不及时救就会断气。

萧寅出现的时候,顾依就把王药档在身后,萧寅望顾依,无奈叹口气。

“我们仨都是在同一个军营里待过六年,你俩别因为我一人单着就孤立我,拿我当个坏人防!”萧寅说着就走近顾依,顾依直直盯着他,不带眨眼。

萧寅停步在一个适当的对话距离之外,他不想被顾依满身的杀气给刺得心寒,他双手垂着,表示没带兵刃,说道:“我在你官署门外抓回来一个人,他说他是你管家,我看他偷偷摸摸地也不放心,已经打晕了关在柴房,我虽然不能肯定,但要是那人看见了刚才的经过,我劝你夫人还是打消隐瞒实情的念头,李彦不是草包,顾依,你知道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王药在顾依身后碎碎念着。

萧寅翻白眼,回道:“我可以给你保证,你要是妄想送钱去官府了事,推磨的就不是鬼,是你的好相公。”

“你……”王药正要回嘴,顾依就拽了下他手腕制止,还对他说:“那人没死,去救。”

“人是我杀的,我就要他死,救来做什么?”

“你学医难道是见死不救?”

“我学医只是为了救你。”

“呀。”萧寅扶着额头,“你俩,觉得现在是时候打情骂俏?”

“这件事你不要管,掉头走吧。”顾依这话实实在在撩起了萧寅胸中那一点星火。

“顾依!你他妈的是不是非要老子给你烧菜做饭,端茶递水,铺床洗衣服,才肯当老子是兄弟!”

顾依认识萧寅的时日比王药少了几年,但是打仗时有更多时候是和萧寅出生入死,王药则在营里等他归来,萧寅个性豪迈,嗓门向来就大,阵上杀敌喊冲喊杀的时候,只要是他带头,士气就能大振,这一点顾依较他逊色,他俩领着的军中有那样的说法——顾帅出阵,百里取敌将头颅;萧帅出阵,敌将不战自退百里。

这么能吼人的萧寅,却从来没吼过顾依,即便初相识,顾依只是个辎重兵,萧寅已是将领,顾依还记得那初次见面的场景,他夜半练功,萧寅提着一酒壶和一烤羊腿,毫无架子地蹲在一边说,兄弟,真好刀法,能不能教我?我请你吃酒。

回顾从军的几年,要不是萧寅赏识,顾依怎么可能有机会在前线立功?军中六年,王药赋予顾依心灵和生理上的支持,萧寅则像一根绳索,不动声色地带着顾依一步步往上爬。

“我做不了你的兄弟。”顾依语气冷漠,但他眼中闪过即逝的一抹挣扎,萧寅看得清楚。

顾依为人看似淡漠,但其实有情有义,萧寅能这么喜欢他,当然是知道他的为人,“李彦是我未来岳父。”萧寅冷静了下来,省去无谓的谈论,他直言他觉得最有用的应对策略:“李大人和我爹都曾是领军大将,他知道一个普通人绝对没有力气利落地用刀斩断人的四肢骨头,更不可能一刀刺穿一人身体,王大夫,你想花钱买顺这个逻辑?那是做不到的,你们必须事情来龙去脉老实招供,李大人明察秋毫,不会忽略任何细节,羊邢带没有官职的人带刀闯官署,已是违法,这两个人死在这里正好,是个证据,证明羊邢来者不善,王大夫额头有伤,我相信那不是唯一的伤,让别的大夫检查那些伤,即使没有人证,也可从伤势推断羊邢试图对你行凶。”

萧寅吸口气顿了顿,见顾依和王药都还认真听,便接着说:“钱买不通,情可以,顾依,你和王大夫的婚事,皇上都亲口批准,这不是我和你知道而已,羽盛那小子也听见,羽盛嘴巴可大了,我保证他现在已经跟不少于五个人说这事,你俩就算还没有明媒正娶的关系,那私订终身的事实已是铁的啦,做夫君的,眼看夫人遭人恶意对待,谁能不出手?于情于理,顾依,你没做错事,不会判大罪。”

“你说的我都知道。”顾依接话,“以我的武功,我可以不用下杀手就阻止羊邢,你说李大人明察秋毫,怎会错过这个显眼的枝节?”

萧寅哧了一声,望向别处幽幽地说:“你这人,打仗聪明,没打仗就是傻。”

这话虽说得轻,但四下无声,王药没功夫也能听得清楚,他一步上前,抬手直指萧寅,那袖子因恰好的一阵风而撩起,莫名像个武林高人,顾依和萧寅都一下怔住,愣愣地听着他说:“顾依文武兼济,才不傻!他升官时朝臣不服,要他通过武科举殿试的考核,皇上没给他时间准备,当下就考了他,无论武功还是兵法,他每一项都表现卓越,皇上说他的表现是过去十年的武状元都比不上!赐了他板指和宝刀!你凭什么说他傻?你考过殿试了吗?”

萧寅捂着心口,太戳心了,他还真的没考,他将门之后嘛,哪需要考?是直接披甲代父领兵出征,这么说,他要是去考,能不能考上?这有点难说啊。

顾依感觉脸发烫,倒不是因为被称赞了害臊,而是觉得好兄弟给媳妇怼绿了脸,他觉得尴尬。

“殿……殿帅……”刘赞的话声打断了这尴尬的场面,顾依见刘赞一跛一拐地走来,即过去扶,王药也上前去给他察看,从他脉搏和呼吸推断伤无大碍,便如此告诉顾依。

“殿帅,我给您作证,那几个恶人……”刘赞看了眼地上两条尸,再看厅里那条死的最惨的尸,忍不住要作呕,捂着嘴吞下了,才接着说:“他们硬闯官署,还打了王大夫……”

“有人证更好啦。”萧寅走过来问刘赞,“那人拿刀架你脖子没有?”他问完就有口唇示意一个‘有’字。

“有!”刘赞很聪明。

萧寅欣慰点头,眼角瞄王药着说:“这人不傻。”

王药提气要呛,顾依把他拉回身后,摸着他腰安抚了下他,才对萧寅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人,你就抓我,这是你的职责,接下来的一切由官府定夺,你本就无权插手,别多管,免得影响你婚事。”

顾依说话的语气就像平时执行公务,于公,萧寅不能违背他的话,然而他后面那句话就是论私情,萧寅便不和他客气。

“好,公事公办,我会抓你,抓了你,你就等同停职,那后来的事我管是不管,你没权利说话!”萧寅话一说完,就抽出随身携带的软鞭,抓起顾依双手,用软鞭把顾依手腕给缠上几圈,一气呵成。

“不准抓他!”王药没法淡定,扯着那鞭子不放。

“王大夫,你听过审刑院没有?”萧寅问。

审刑院是当朝天子今年初设立的司法院,用意是杜绝地方官徇私枉法、贪赃舞弊,在中央则是作为削弱大理寺和刑部权利的机构,所有上奏的案件都将先通过审刑院备案,再交衙门审理,大理寺断复,然后再返回审刑院评议,由知院上书奏请皇上裁决,等于就是皇上直接控制了审判。

“有审刑院又怎么了?”王药知道审刑院的用处,但他不理解萧寅提起的用意。

萧寅抢走王药紧抓不放的鞭子,用手掌心拍拍顾依头顶,说:“你都说了,你相公文才武略是过去十年无人能敌,这样一个全才,皇上当然宠在心尖儿,这案子明早交上去,我也一早去见皇上,提个两句,皇上立刻就会亲自审阅奏书,什么衙门,什么大理寺,什么刑部,统统不用过,皇上直接传你相公,骂一骂,打一顿,伤好了就又是一条好汉!”

萧寅说得信誓旦旦,听者都感很可信,王药手摸着下巴,歪脖子思索,那样子已经是给说服了九成。

顾依沉默,眼眉低垂,看不出他心中有任何期待。

“那去了衙门怎么办?”王药问。

萧寅拍胸口,豪气地答:“我在牢里陪他,让他好吃好睡还有人聊天!”

“顾依得喝药,你能带进去吗?啊,他还得换药,你……”

“包在我身上。”萧寅笑眯眯。

当夜,殿前都指挥使因杀人而被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亲自抓来衙门,这非同小可,虽已是夜晚,李彦还是先开堂办理,李彦虽公正,但也是个明白人,这样的案子必须先经过皇上,他只能问个经过,写好奏书备案,再把涉案人扣押,用刑什么的是绝对不可。

于是,在这明月当空的清爽夜晚,顾依锒铛入狱。

萧寅很守诺言,他带了一床棉被,好肉好菜,还有一锅热腾腾的药到牢房来伺候顾依。王药本想进来,但夜里不允许探视,他才无奈放弃,细心地叮嘱萧寅如何给顾依换药。

萧寅是声声答应了王药,但他可不敢再自己动手,而是请衙门仵作来代劳。仵作是看过无数惨死尸体的人,可见到顾依背部瘀伤时还是吓得不轻。

“先生,麻烦你把殿帅的伤势情况也清楚地转告给李大人。”萧寅送走仵作时如此交待,仵作严肃地答应后便退下。

萧寅再回到牢房,京城府衙的牢房很大,分了好几区,顾依所在这区是关押重犯,这时正好没有那样的犯人被关押。萧寅打开没有锁的牢门,见顾依不用床铺和美食,静静地蹲坐在角落。

萧寅看那盛药的锅已经见底,就懒得劝说顾依吃饭,在顾依斜对面的另一角落坐下。

“事情不会那么乐观。”顾依没预警地开口。

确实,审刑院的知院,是顾秦的亲信,朝中都知他们是一挂,李彦的奏书要是在知院手中少了或多了几行字,那可能就会左右顾依的命运,要是知院的上书加油添醋,皇上也许就不会过分袒护,而是把顾依扔给大理寺去审,鉴于案件的严重性,大理寺卿应该会请李彦共同审理,这段审理过程总会花点时间,判刑后还得再交给审刑院复审,这部分又一次充满难猜的未知。

萧寅单手托着下巴,态度有些懒散,但语句很是果断。

“皇上判你充军,我就在路上把你劫了,判你死刑,我便在朝门把你劫了。”

顾依抿着唇,勉强露出些笑意,说笑,他想这么搭腔,但不敢,他怕萧寅会否定,那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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