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药把弟弟们带回宗祠,领路的还是顾霸,这最爱哭的弟弟居然这么本事,王药心感宽慰。
说起顾戚和顾霸两兄弟的娘亲,宗祠里的族老记得确实有三个情同姐妹的女子,为了一日温饱而自愿卖身到城里当奴,结果其中两个逃回来,对人说没回来的那个姐妹难产死了,被家主当燃料来烧。可惜,族老说这三姐妹都是孤儿,当年村里太贫穷,饿死病死的人很多,这三姐妹没有别的家人,幸存回来的两姐妹因为害怕主子来抓,多年前已又一次背井离乡,音讯全无,生死难料。
顾戚和顾霸不曾见过娘,听明白这些后亦未有伤心,他们只是问王药,大哥是不是被人骗说他们娘亲有墓碑?王药内心挣扎了一番,决定还是不揭穿顾依,他告诉弟弟应该是如此,乱葬岗许多坟墓没有碑,你们大哥被骗也无法得知。
其实骗人的就是你们大哥哎!
一趟奔波,总算不是空手而归,王药给弟弟的娘立了个牌位,让弟弟在宗祠上香祭拜,待一切打点完毕,时候不算晚,但午后赶路若路遇意外,可能来不及在天黑前进城,于是王药决定外宿一晚。
离开宗祠,外头多了一辆马车,就是停在吕琛院外那辆。
“大哥!”顾戚顾霸齐声叫,鸟儿一样地冲向站在马车边的顾依,顾尔跟了几步,回头看一眼王药,便又回到王药身后。
“去呀。”王药有些心疼地看二弟,二弟已经懂事,看得出他在生顾依的气,做哥哥的若硬要弟弟选边站,那实在残酷。
顾尔低下头,小声嗫嚅:“王大哥,我能不能代大哥向您认错?”
“尔儿啊,”王药摸摸弟弟脸颊,“错误,若不是犯错的人主动承认,是不能期望得到原谅,你希望我原谅你大哥吗?”
顾尔咬着唇点头。
“你带弟弟去找客栈。”王药微笑着说。
顾尔答应,他走向顾依,说了几句后,顾依点头,他就牵起两个弟弟上马车离去。
王药一直留在原处未动,淡绿的氅衣被风刮得猎猎拂动,像屹立不倒的松。
顾依缓步靠近,每一步都似走得很抗拒,王药感觉等了一个世纪,才等到这人站到触手可及之处。
“哥……”战场猛将、殿前都指挥使、七个弟弟的大哥,此时竟然畏畏缩缩。
王药依恋顾依不是在见过顾依披甲上马、威风凛凛之后,早在顾依面黄肌瘦、目不识丁、衣衫褴褛之时,王药就用着心呵护他。
王药打心底不想顾依吃苦,他更情愿顾依无官无职,在王家庄无忧无虑当个名副其实的大公子,有人伺候,有人疼。顾依是个屁股长刺的性子,闲不下来,王药自然知道,他愿意耐心等,等到顾依自愿安稳地藏于他的羽翼下
“你还知道叫哥。”王药忍下怒气,伸手把夫君拉到近前。
顾依欲言又止,王药就接着问:“你是不信任我的能力,所以拜托你的好兄弟帮你找到这里?”
“呃……我……”
“他是小王爷,是将军,是禁军指挥使,所以比我可靠,是不是?”
“哥,你别……这样……”
顾依的吞吞吐吐消磨着王药的耐心,“我问你话,你好好答!”王药厉声吼,把顾依吓退了半步。
“哎呀,别那么气!”不嫌事大的萧寅跳下马车,甩着袖子走过来,叉着腰说:“我俩是来办公务,你相公暂时停职而已,那关系到社稷,还是得处理处理。”
王药也甩袖,“哦?社稷,看来我这老百姓是没资格过问,既然如此,就没话可说,赶快走吧!办你们的大事去,我在这里等弟弟来接。”
“王药。”顾依要牵夫人的手,夫人却藏起双手到背后,仰头看天。
“我的事办完了,我陪你回去。”顾依低眉顺眼。
王药巍然不动,“你办完,我没办完,我要陪弟弟吃饭。”
“那我也吃饭……”
王药心动了,但他要顾依明白地和萧寅划清界线,便试探着骂:“你和你兄弟吃去!”
顾依回头看了眼萧寅,王药忍住不动手打人。
“那一起吃?”
忍无可忍,王药已顾不得措词:“去他妈的一起吃!”
“哎哎哎!”萧寅来到中间,隔开俩夫妻,“有话好好说!”
顾依搭着萧寅胳膊要推开,“萧大哥,你说好的不插手。”
王药哼哼,心忖你还懂这么说?怎么刚才主动拉人一道吃饭?还有这称呼怎么回事?以往都连名带姓地叫,怎地忽然那么亲?
“哟!叫萧大哥了啊!”王药愤愤,“好,你有哥叫了!以后别来叫我!”
王药拂袖要走,顾依一个箭步挡到他身前,抓起他手就往脸颊贴,“哥,我错了,你罚我,打我,我认的,没有下次,绝对不会有。”
王药挣开手,作势就要打。
“哎!军医!”萧寅又来插手。
“萧大……萧寅!我们说好的。”
“只说好我不干扰你和你媳妇谈,没说好任由你媳妇骂你罚你,哎,军医,我就奇怪你相公挨那几十板也养了好几天,怎么还是那样伤!敢情是你打他?”
“是啊!我打他!你心痛?”王药再也忍不住,他知萧寅喜欢顾依,也知萧寅晓得他眼里看得明白,所以这摆明就是来抢,顾依竟然还叫他‘大哥’?究竟是傻还是……水性杨花!?
“他是我的男人,他不听我的话,我打他,你有什么资格过问?”王药用力一把将顾依拉到身边,语毕就扬起巴掌一下扇到顾依臀上,他气头上,没顾得这伤耐不住打,举手待要再打。
王药扬起的手被萧寅抓住。萧寅的手则又被顾依抓住。
“放开他。”顾依瞪着萧寅沉嗓,有那么点凶悍,王药看在眼里顿感舒心。
“他是你媳妇!哪有媳妇打相公的?成何体统!”萧寅骂。
王药的怒火再次冲脑门,萧寅根本无心劝架,他是挑拨离间!
“哈!小王爷家长里短都要管,比皇帝管的宽!怎么?是虎落平阳憋不出,想飞上九天管天下?”
“王药!不要乱说!”从开始就低声下气的顾依,忽地哑着嗓子一声吼,不高亢,不尖锐,却震得王药耳内长长一声鸣,还隐隐发疼。
王药知道这是所谓的浑厚内力所致,顾依没有拜师,内家功夫靠自习是难有所成,顾依是怎么会的?这疑惑不难猜测,必定是外出征伐时和他形影不离的萧寅所教。
自从和顾依认识,除了房内胡搞,顾依都不曾对王药动过一点点的武,或哪怕说话嗓子大那么一点点,然而此刻,他竟为了萧寅这般怒喝。看着顾依面上的责备神情,王药能理解确自己说错了话,顾依害怕出事才阻止他,可他不接受顾依用这种态度对他,他使劲儿把手挣脱,照着顾依脸面就掴,毫不留力。
啪!清脆的耳光之后,是短暂的沉默。
“我王药堂堂正正,不需要你这做事总是偷偷摸摸,对弟弟诸多欺瞒的人来教训!”王药叱。
顾依的脸蛋泛起五指红印,缓缓肿起
“军医,你这话过分了。”萧寅把顾依拉到身后。
王药转过身,丝毫不想把顾依抢回来。
顾依主动回到王药身前,抓起王药的手,让王药刚打过人的掌心往自个儿红肿的脸上贴,说:“对不起,夫人你不过分,我过分,夫人你打。”
王药吸口气,刚要开口,萧寅却打断:“王大少爷,你说话有没有带脑子?什么偷偷摸摸?你以为顾依他活得容易?他做大哥的,骗弟弟怎么了?他没爹疼没娘喂,还得靠自己养七个弟弟,你这富户独子懂个屁!你现在帮他带弟弟了不起了吗?他弟弟现在都能跑能跳,是有多难养了吗?你做人媳妇能不能守点儿规矩!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夫君!”
萧寅骂骂咧咧,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王药冷眼以待,他不在乎萧寅怎么看他,他问心无愧,他为顾依付出过的心血都是自愿,无需嚷嚷挑明,他为了医治顾依隐疾,以身试药、试针;他想办法要给顾依身上的疤痕减少,就在自己身上不显眼处制造类似的伤疤来试着复原,这种种,没有人知道,他庆幸没有人知道,不然可能就会有人罗罗嗦嗦,劝他不要因一时冲动,放弃多年投入的情感。
顾依尝试阻止萧寅,萧寅不为所动,王药暗自给彼此一个机会,若顾依粗暴制止萧寅骂下去,那他便休战,之后的事,关上房门慢慢谈,结果,他失望了。
顾依没有对萧寅动怒,更没有动粗,只是不厌其烦地‘拜托’他的‘萧大哥’少说一句。
心死,是王药此刻的心情。
“顾依。”王药语调清冷,“我们和离。”
没有留恋,没有悲戚,王药从怀里拿出顾依送他防身的匕首,随手松开,匕首落地。
“和离要是委屈你,你便休我,从今往后,我不要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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