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灵药

困意一瞬而空,萧彦骤然睁眼坐起,同时匕首警觉出鞘——天光已亮,床帐空无一人,谢承泽不见踪影。

世间没人有本事能悄无声息地绑走谢承泽,更何况从他枕边。

萧彦冷静扫眼榻下:昨夜随意踢掉的云靴放在榻边,鞋口对内,齐齐整整——人出门前还不忘给他摆正靴子。

摸摸外侧被褥,尚留余温——没走多久。

萧彦收刀,迅速腾身下榻:按说身在险境,谢承泽本该一直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应是估摸着他快醒了,才撇下他一人先行出门——能令谢承泽冒险行事的,只有皇后那边的传信。

推门而出,候在门口的乐孟与乐季匆匆跟上。两人仍着昨日衣衫,显然也只短暂打了个盹。乐季低声急速禀报:“前面刚有动静他人就出门了,别的没说,只交待您切不可走出内门。”

内苑大门紧闭,门后一字排开一队禁卫,却为数不多,愈发显得虚张声势。

墙外的嘈杂逐渐接近,虽规模不大,却异常激烈,刀兵相接的铿锵清晰可闻。

萧彦往正殿望去——殿门虚掩,两个当值内监瑟瑟缩缩靠在门边。

回视乐孟,乐孟不消他发问,忙道:“城防营在外铁桶般围了园子一圈,咱们带来的人太少,大多留在园外,潜进来的都在藏身待命——外面相斗的不是咱们的人。”

萧彦自然知道不是:亲王府不准私蓄府兵,家丁人数、能力皆有限,其余都是亦万重襄助派来的暗人,绝无可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但此时高墙隔绝,无人发声,谁都摸不清外面是何来路。

正殿大门悄悄打开条缝,萧意探出个小脑袋,不安往外张望,见了他便招手:“二哥,外面危险,快来君父这里躲避!”

萧彦笑笑——于他而言,比起殿内,只怕外面反倒安全些。

此时情形容不得游疑,萧彦摆手令他回去,果断行至正殿门口,当门而立,负手往外断喝:“陛下在此,何人在外喧哗惊驾?!”

兵戈之声乍停,半晌,听得外头刘希恕气喘吁吁地高声禀报:“回殿下的话,城防营疏忽,漏进来一伙图谋行刺的贼人,臣等在奋力缉拿,还请陛下宽卧。”

——这话含糊,但不论来的是哪路人马,城防营既说是贼,那便是贼了。

可是谢承泽去哪了?并未听得他发话。

萧彦担忧,略一分神,已听得建德帝在殿内一声冷笑,接着内监出来替他传话:“昨日刺客来,今日刺客又来,如今城防营当差全然漏洞百出,简直叫朕忍无可忍!到底是打哪来的刺客,报上名来!”

声音虽不响亮,刘希恕居然听见了,回道:“万望陛下恕罪,待臣等拿下贼人,一定审问清楚!”

——声线里分明没半点惶恐悔罪的意思。

厮杀打斗声立时又起。

“你们——咳——”建德帝听见,还欲高声发话,却抵不住病中咳嗽,痰迷喉咙——他有怒气。

他自然恼怒。

从前,帝王一怒能令阖宫颤抖,可如今这怒火却连一方区区病榻也冲不出去。

萧彦正思索如何发话,墙外兵戈声紧,忽有个嗓音声嘶力竭:“陛下,药!……咱家带人急赶、药已取回,城防营、故意阻拦咱家!”

声音断续艰难,显然是一边抵挡进攻一边竭力发声。

既是敢公然拦人,居然没能封住这人的嘴:刘希恕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定是来人棘手、城防营拼力也阻拦不住——谢承泽到底如何?萧彦恨不得冲出门去亲自下场。

殿内,建德帝似欲发话,却仍猛咳不止。

萧彦趁此时机,疑惑看向身旁的内监:“听此人的自称,倒像是宫中人——也不知是不是昨日在皇陵内对本王出手的那位?”

那内监不料他突然如此直截了当地发问,顿时一噎。悄悄斜里向上一瞥:这位的嘴角虽噙浅笑,眼中杀意却让人不禁冷颤。

“这,这从何说起……奴婢哪里知晓,且去通传陛下。”内监不由慌了,往殿内溜去。

萧彦正要拖延时间,岂容他走脱,一把抓住胳膊:“别忙,此人来路不明,岂能轻易带去君父跟前?君父现在神智不清,难免错认错信。且听听此人口音,大监若是认识,再通传君父不迟。”

“……不迟?”内监讪笑,不管是否身怀功夫,此时都不敢施展,脱身不得,几乎哀求道:“奴婢虽不识得这人口音,不过焉知陛下不识得?还是去请陛下示下。”

罔顾打斗声激越,萧彦作态思索片刻,方才笑道:“也好,大监请去。”

这人进去,旋即返回,先战战兢兢看向萧彦。见萧彦颔首,他方才对外高声传旨:“城防营且听旨:圣上口谕,传来人即刻觐见——”

动静这么大,萧彦终究不可能公然明面违拗圣旨,但拖延的这会时间,应是足够皇后的人采取行动了。

兵戈声立止。

有人拖着沉重脚步,喘息走到门前,气若游丝:“……开门……药……”

乐季原本守在门后暗影中蓄势待发,得了萧彦眼色,缓缓卸下门闩。

踉跄进来的人满脸浑身带血,本来面目沾满血,身材高大异乎常人,尤其是四肢比例怪异,像是被拉长的面条——君父豢养的托达。

萧彦冷笑,已认出这人就是在太庙中对自己出手的其中一位。这人受伤,迫不得已时显形暴露,可惜仍然寡不敌众。

这人一手紧紧捂住喉间,血不住从指缝溢出——显然是被人伤了咽喉,难怪方才说话气音尖锐。

刘希恕立在门外,冲着扑倒在地的几具尸身,悻悻地甩了甩佩刀上的血滴。

萧彦目光越过他,搜寻谢承泽的身影。

刘希恕见状,微微朝外歪头,再点点头,示意那小子在外面没事。随即面露焦虑,看向门内。

萧彦懂他意思:眼下最紧要是的殿内御前,成败仍悬而未定。

来人经过萧彦身边略停,似是想对他怒目而视。

萧彦毫不介意,唇边冷笑更深。

这人终究未敢抬头,一瘸一拐走进殿中。

萧彦回视刘希恕,后者已将佩刀擦拭干净,虽未关门,城防营的人利落地拖走地上尸身,跟在他两旁,将门口层层围住。

于是萧彦转身,沿着方才那人的血脚印,也进得殿去。

那人已然跪在御前,一手捧出一个小小瓷瓶:“陛下……药拿、拿来了……快请、服用……”

瓷瓶染满血污。近身内监忙不迭伸手接过,就要递给建德帝。

萧彦当即喝道:“且慢!这药瓶的蜡封似乎被打开过?”

众人目光汇聚——药瓶本是白蜡封盖,可是在此人囊中经过激烈打斗、又沾染血污,看似蜡封似是熔化一般。

建德帝一怔,仍是接过药瓶,只是手上动作缓了一缓。

萧彦并不上前,也不再多言,只在一旁静默——他当然不知蜡封是否被打开过,不过随口一诌。

君父向来怀疑一切。愈是在生死关头、愈是疑虑重重。此刻只需一句话便可造迷障,足以提醒他保持疑心。

那人自然连忙辩解:“绝无、可能……一路、未曾、打开……”又加上赌咒:“奴婢、发誓……”

此时境地,除了饮药,建德帝也并无他法,于是示意内监立即启开药瓶。

文妃在侧,细心提醒:“大监流血浸染瓶上,血迹不知是否影响药性,不如先擦拭干净。”

建德帝闻言再次一顿。

萧彦明白他心中所想:要将常人造为托达体质,其人自打出了娘胎便要不停服药,血液中早已混满邪性药力;现在那瓶上染了托达的脏血,哪怕只掺进一丝,连常人都会忌惮嫌恶,遑论君父。

那人本是一手捂紧伤口,跪在地上仰视君父,见此情形,苦笑半声,忽然就松开了捂紧咽喉伤口的手——呼吸顿时变成嘶鸣,几下便气绝扑倒在地。看来他早知咽喉伤口致命,存活不得,仍是存着一口气将药送到御前。

喉管喷出的血沾在君父脚下地毯,建德帝下意识往后挪挪,这才做出怜悯表情。

内监将药瓶仔仔细细擦拭,这才敢递与他。建德帝犹豫一瞬,终是仰脖一饮而下。

殿中人都知道自己性命系在他身上,都屏息殷切看向他,在等药效如何。

这药的确灵验,眼见建德帝蜡黄枯槁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文妃悄然看看萧彦,按在萧意小小肩膀的双手微微颤抖。

童言无忌,萧意探头问道:“君父,您服了灵药,这下可好了吧?”

内监及时递上白水送药,建德帝再饮,振声大笑:“不错!”

他颇为慈爱地对着萧意:“意儿勿忧,朕已无碍,稍歇片刻咱们就回宫。”继而抬头看向萧彦,颇有深意:“眼前琐事,待回宫再做处置。”

萧彦虽心下一沉,举止却丝毫不显。毫无异议,拱手行礼:“儿臣笨拙,有君父主持大局,儿臣终可无忧。”

有力脚步声自远而近,停在殿外:“——首阳郊营得令,合营前来迎护陛下回宫!”

殿内众人闻言,神色终于一松,随即喜形于色——郊营,终于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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