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姝一夜未归家,虽然公主府来了通报了一声,但顾海明还是放心不下,趁着时辰还早提着墨竹做的早食,又在路上顺便买了些小吃一并带去了公主府。
阿杰很喜欢顾青姝,爱屋及乌,对待顾海明也是尤为的恭敬。
“顾大人,您怎么这一大早的就来了。”阿杰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又朝着顾海明拱了拱手。
顾海明知晓自己登门得早,为了表示歉意,特意给阿杰带了一份烧饼和豆浆。
“阿姝总说你爱吃张记烧饼,我一路走过来顺便捎了一份。”顾海明道。
阿杰满心欢喜,他的这一点小爱好竟然连顾海明都记住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麻烦顾大人了。殿下这会儿定是没有醒的,不若我先带您去找孙家令。”
顾海明致了谢意。
公主府自然比不得旁处,他一个七品小官的脸面还没有大到在这个时候去把公主给唤醒。
*
去了孙润的院子,顾海明未见到人,先听到了屋内训话的声音。
“顾大人稍微等一会儿,奴去同孙家令说一声。”
阿杰先一步入了屋内向孙润禀明了情况。孙润眉头一蹙,随后嘴角自嘲式的微微一勾,他挥退屋内的奴婢,着人把桌上的早食一并带了下去。他整了整衣服,颇为正式。
他迈出厢房,见顾海明还在院子里,他朝着为拱了拱手:“顾大人,好久不见。”
顾海明一愣,显然很是诧异:“闻家郎君。”
孙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人先进屋聊吧。”
顾海明点头,随他入了厢房。
厢房内布置很是简单,寥寥几样家具外,并无任何的装饰,就连帷幔都是素到几点的灰青色。今日没有阳光,在略微有点昏暗的视线中感受到了一丝压抑。
孙润请着人在小几旁坐下,倒了一杯热水:“今日若不是听到顾大人的话,奴差点都要忘了自己还姓闻了。”
他的话算是应下了顾海明先前的那一声称呼,顾海明也不难听孙润口中自嘲。
顾海明盘腿坐下,他心里的那点疑惑已经转过弯来:“你一直在这里?”
孙润抿了口茶水,苦笑道:“除了能在这里,奴还能去哪?”
顾海明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宁南闻家曾是在金陵排得上名号的世家之一,作为闻家的长子闻润,也就是如今的孙润,身份自然是金贵无比。不过先帝在位之时,多次打压世家,闻家逐渐落寞,但百年根基在,想要瓦解闻家岂能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如今的皇帝萧权上位之后,在一次宫宴上醉酒误将孙润的未婚妻当做是宫女给强占了。这件事一度使得闻家与皇帝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地步。
直到一封无中生有的造反信递到了皇帝的手中,闻家为了自保,舍弃了孙润的未婚妻,而孙润则舍弃了闻家。
所以顾海明能在此见到他一方面觉得奇怪,另外一方面又在情理之中。
“顾大人,到底是拖累了你。”孙润站起身来朝顾海明拱了拱手。
一声迟到的感谢,一声迟到的抱歉。
顾海明起身回了礼:“郎君客气了,当年我也未能帮得上什么。”
孙润却不赞同。
撞见萧权侵占他未婚妻的人是顾海明,但顾海明并未畏惧强权,他为闻家,也为他的未婚妻将萧权给告了。一个臣子告状一位帝王,结局可想而知。但顾海明就是这么做了,虽然萧权并未杀了他,可把一位有能力,有真才实学,有满腔抱负的人压在皇城之下,恐怕不必将他杀了少上几分痛苦。
“顾大人,走吧。这个时辰殿下应该醒了。”孙润道。
两人出了院子,朝着祥云殿而去。
在迈入祥云殿时,孙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顾海明道:“大人可曾想再往上走一走?”
倘若没有当年的事,顾海明定然能够平步青云。他既有才能,又是寒门子弟,是一位纯臣,对于那时候登基不久的萧权来说,重用顾海明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顾海明倒是神情淡淡:“近日邢州和汴州又在频繁下雨,司天台已经向皇上禀明了此事,朝中似乎还未就此事下定结论。”
孙润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领着人绕去了偏殿。
*
偏殿内。
才入冬,殿内已经放了一盆炭火,萧宁宁一袭浅青广袖裙衫,一支碧玉簪高束青丝,未着脂粉,脸色瞧着有些惨白,他拢着袖口坐在盘腿坐在罗汉榻上静静看向顾海明。
“殿下,金安。”顾海明行礼道。
“顾大人先坐吧。”萧宁宁轻轻咳了两声。
顾海明致了谢意,在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与萧宁宁相对而坐。他问起了女儿的情况,萧宁宁也一一说来,没有半点不耐烦。
顾海明在确认女儿并无大碍后,说起了今日登门的另外一个目的。
汴州的水患自今年七月份起就没有停歇过,朝廷已经送去五万两补助,显然作用并不大。而邢州的水患问题却已经解决,但顾海明惦念着二女儿说的事。
假如邢州明年会生事,自然要有一个起因。水患带来的问题无限,这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可顺着这个思路下去,前后两者产生了矛盾。要么是邢州官员谎报,要么是顾青姝的梦境有假。
“臣查询了近二十年关于黄河流域一带的相关事宜,甚至寻了臣的故人找来了汴州和邢州关于黄河流域灾害的记录,臣发现了一件事。凌汛,虽不能保证会在来年的春初发生,但殿下,凌汛一旦出现,加之现在的洪涝灾害,黄河流域一带所建造的水坝定然会全部坍塌,到时候不仅仅是汴州和邢州,恐怕东都洛阳也逃不掉。那样造成的损害是不可估量的。国库近年来才慢慢得以充盈,此事若不提前防范,只怕不仅仅是经济上,民生也不得安。”
萧宁宁闻言蹙了眉头,以他对顾海明的了解,他万万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能在今日登门与他说明此事,恐怕已经不是他的猜测,而是断定。
顾海明在司天台待了十余年,这十余年间顾海明并未颓废而是专心致志投入到对各地的洪涝等灾害上去,甚至屡次让朝廷将损害降到最少。
不过,因着顾海明受到皇帝厌恶是众所皆知的事,因而顾海明头顶上曾有过的三位上司皆依靠着他上了位,升了职。
但这次,顾海明却找上了他。
“顾大人,为何要寻上我?”萧宁宁直接问道。
他不是皇后所出,生母早逝,外祖家也算不得有用,想要在他身上捞到东西很难。
顾海明起身跪在了地上:“想必殿下对我顾家甚是了解。臣一直想寻一个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能,但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能给到臣。臣也就想着,只要臣的三个儿女平平安安度过此生,臣这一生也是可以别无所求的。但,臣长子一事给了臣一记耳光。臣若是有能力,臣若是能站在高位,臣的长子,臣光明磊落的长子又岂会被他人无端陷害?”
这件事是顾海明心中的痛,而二女儿顾青姝为了护他们寻上萧宁宁的庇护更是他的痛。
萧宁宁对上他严肃而无畏的神情不知怎的想到了顾青姝,这父女俩还真是一家人,说话从不带拐弯,对他竟然能如此信任。
“顾大人所求,我暂时不能做出任何承诺。但顾大人爱护黎民百姓之心,我定然会帮顾大人传达。”萧宁宁严谨道。
得了这话顾海明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决断,他再朝萧宁宁拱了拱手:“殿下大恩,臣定不会忘。”
萧宁宁笑了笑,他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阿姝姑娘已经退了烧,还在休息中,顾大人可要去看看?”萧宁宁。
“麻烦殿下了。”顾海明。
*
祥云殿内。
顾青姝昨夜在罗汉榻上睡下后,萧宁宁也没让她再换地方。顾海明进去时,顾青姝正做着噩梦。
“爹,爹,你别走。爹......”
顾海明在床榻边坐下,握住顾青姝的手,道:“爹在呢,别害怕。有爹护着你,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说着,他拭去顾青姝额头的汗水,叹了口气。
身上的伤才好了不到一月,又落水着凉。
现在已经是冬日,不知身子还能不能扛得住。
“顾大人,阿姝姑娘可是时常梦魇?”萧宁宁问道。
顾海明点了点头:“自七月初落水后,阿姝便很少能睡一个安稳觉。前阵子臣让郎中给她开了药,晚上才睡得踏实了点。”
他的私心做了怪。
他可以为萧宁宁,也可以为萧宁宁身后的太子萧治做事,但他的女儿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险境之中。
不然,今日他向萧宁宁投诚的意义就没有了。
“此事是我的缘故,顾大人心下恼怒于我也在情理之中。”萧宁宁表了歉意。
顾青姝确实是因为他才躺在这里。
顾海明没有说话,算是接受了萧宁宁的道歉。
萧宁宁是君,他是臣。君已经开了口,臣没有得寸进尺的道理。
顾海明替女儿掩了掩被子,站起身来,向萧宁宁拱了拱手,道:“麻烦殿下了,臣先行一步了。”
萧宁宁点了头,让孙润送他离开。
顾海明一走,萧宁宁很自然地坐在了他先前坐的位置上,擦了擦顾青姝额头上的汗:“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不时,前院传来了话,说是邢国公府来了人。
萧宁宁直接说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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